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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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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為難你了!我沒有想問什麼的意思,就是隨嘴那麼一說……我的文集出來了,昨天中午我在廣州時,書商給我打來電話,讓我馬上飛過來,我就順便向老闆申請了出差,也很想在這兒過個年,我答應過你的……沒有提前打電話通知你,是想給你製造個驚喜……」 馮彪且說且退,好像生怕自己撤不出這間屋子似的。 當他已經退到門口並一把拎起了門邊的旅行包時,莎麗這才反應過來,沖出來一把奪下了他手中旅行包的帶子:「馮彪,你能原諒我嗎?問題絕對沒有你想得那麼嚴重……你老不來……我也寂寞不是嗎……我也是個正常的有需要的女人……不是嗎……」 「沒什麼原諒不原諒的,你不用太自責,誰都沒閑著,怪只怪咱倆運氣不好……」馮彪說著,動作堅決地抓回了他的旅行包,轉過身去,只是開門。 莎麗從背後將他攔腰抱住:「馮彪,別走!我不讓你走!就當什麼都沒發生一切都和以前一樣好嗎……」 「莎麗,別這樣,別整這俗科,咱倆都是有文化有品位有格調有風度的——知識份子,好合好散還做不到嗎?」馮彪說完,使出蠻力甩脫了莎麗的摟抱,拉開門沖了出去…… 他在門外一把將門拉緊的同時,聽到門上「啪」的一聲響——估計是她扔出了手中的那把梳子…… 162.痛苦與幸福都來得太過猛烈 一口氣跑下樓去的馮彪,又一口氣跑出這片社區,來到了大街上,習慣性地一抬手,一輛出租便停在了他的面前…… 上車後,司機問:「師傅,上哪兒啊?」 「……隨便!隨便上哪兒都行!」馮彪回答。 「隨便是哪兒啊?沒法去!」 「你說你能去哪兒?天安門你知道怎麼去嗎?」 「那知道。」 「就去那兒!」 司機嘟囔了一句什麼,將車掉頭,反向而去。 上路後,馮彪褲兜裡的手機一直在響,上車前就已經開始響了——不用接就知道是誰,所以他不接,但也不想關掉——這出自一種很委瑣很小家子氣也很軟弱無力的報復心理:剛才發生的一幕,傷害的是他,所以他自覺有權聽這手機的音樂——像是欣賞一個女人的哀求! 前面的司機聽得有點兒不耐煩了:「我說師傅,您怎麼不接手機呀?」 「不想接,不愛接,怎麼啦?!」馮彪語氣很沖。 「不怎麼,我聽著煩,影響開車……您要是不想接這電話,就乾脆關機吧。」司機說。 「你廢什麼話呀!好好開你的車,目標天安門。你要是嫌這手機吵你,到地方我多給你十塊錢。」他又想起了機場遇到的那個「黑車」司機——他覺得北京的司機就是多要十塊錢的德性。 前面的司機終於閉嘴,讓這手機一路響到了天安門。 當他穿過這陰鬱的下午刮著小風的廣場,來到歷史博物館前的臺階上坐下來時,手機不再響了,這令他更加失落,大腦空空。一切突如其來,讓他措手不及,來不及去想更多的什麼,就那麼呆傻地坐著,望著面前的廣場上不多的遊人,他發現不論大人還是孩子——每個人都要比他快樂似的…… 就這麼坐著,一根接一根地抽掉了半包煙,兩個小時過去了。電話再度響起時,他慢吞吞地從褲兜裡掏出來接了——他覺得如果再不接的話也有點太過委瑣:那種弱者自我安慰的心理遊戲也該到此為止了,既然自己明告對方這是「好合好散」,他應該對著電話把話跟她講得再清楚一些——就算是「臨別贈言」吧…… 他這麼想時,發現自己滿心都是痛的——五臟六腑像被一隻手抓傷了似的! 可是……電話裡傳出的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一聽就是老牛! 「馮彪,你現在在哪兒?」 「天……天安門。」 「靠!你喜歡涼快啊!怎麼大冷天的跑那兒去了?去玩啊?那這樣:你就近到首都圖書大廈去瞧瞧吧——你的書已經上架了,對對對,已經發出去了,滿北京都是,對,就是西單路口那座大樓……瞧了你就過來吧,時間也差不多了,我事兒已忙完,正在往那兒趕,好的,好的,待會兒見!」 感謝老牛!三個月前他如天使來到人間,現在則將自己從一口黑漆漆的令人絕望的深井裡一把拉了出來!真是怪啊!老牛總是在他身在某個特別的地方時,打來電話向他「報喜」——這裡面有什麼神秘的關聯麼? 路雖近,他還是打了一輛車,在車上還是嫌司機開得太慢!真是恨不能飛過去啊! 上到文學書籍所在的那一層,心情激動眼花繚亂的他還是很快找到了他的那三本——《馮彪作品集》並不搶眼地擺放在書架的一角,顯得十分厚實,封面設計得有點花有點亂有點野,並不是他想像中的文集應有的那種樸素端莊的風格,但是已經足夠了!也許是幸福來得太過猛烈(就像痛苦一樣)了一點,他有點無法承受似的,有一種即刻想要逃離這座書的殿堂的想法,不知道有多少作者會像他這樣:懷裡抱著自己的三本書,來到收銀櫃前,像最虔誠的讀者那樣交款,交款時手抖個不停…… 來到大街上,他卻沒有馬上打車,忽然很想走路,忽然感到全身又被注入了力氣!他想對著熙熙攘攘的大街大聲地喊出點什麼,張開嘴卻吸進了一大口涼氣,全身上下猛一激靈!那時暮色已經開始降臨,長安街華燈初上,只見這個斜背著旅行包懷抱著三大本書的人,像個傻子似的大步流星地向前猛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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