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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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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士為知己者留 第四天中午,這對男女依舊在床,已經過了劇烈運動的緊要時段,所以當馮彪的手機突然響起來時也並未製造大的慌亂和尷尬,這段時間他對任何來電、敲門都保持著高度的敏感和警覺,時刻準備著——他光著身子將手伸向床頭櫃去拿那手機:「喂!」一聽發現是金老闆沙啞的嗓音,語氣不冷不熱:「小馮,我剛從北京回來,下午一上班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老闆回來了!不早也不晚,倒讓人吉凶難辨。回來就找他,並且沒有差人來喊,而是親自打來電話(這是前所未有的),如此鄭重,說明問題嚴重,老闆要和他正式談一次了——就是說:他的「死期」到了! 接完這個電話,他竟興奮地直接翻身下床,光腳站在地板上,快速地穿著衣服…… 「誰的電話?什麼事啊這麼急?」床上頭髮散亂的女人問道。 「金老闆,他剛從北京回來,下午一上班就要跟我談話。」他一邊回答,一邊繼續穿衣服。 「你聽我說,你別一去就主動遞什麼辭呈哦,你先聽他怎麼說,聽聽雜誌的下落如何,沒準兒他還不想讓你走呢!聽見沒有?算我求你了!」女人認真地叮囑著,聲音有些發澀。 「好好好,我先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聽他怎麼說行了吧?」說話間他已經穿完了全部的衣服。 「還有半個多小時呢,你是著什麼急啊?」到了這時候,女人還在戀床。 ………… 大約半小時後,兩人打了同一輛計程車出了門。這幾天裡,他們連一次下樓吃飯都不曾有過——都是由她在下班來到這裡的路上買了速食盒飯帶來對付,反正兩人的心思也都不在吃上。這一次,馮彪似乎是有意要和薛姐同路而行同車而坐的,就是知道自己留在這裡的日子已經不多了,和她待在一起的時間很可能就沒有了,說走就走,沒準兒這就是不用明說的最後告別——辭完職,誰說他不會悄悄地馬上就去機場呢!北京那邊的書商還等著去機場接他呢!而對薛姐來說,膽子越來越大,已經不避耳目,好像很樂於和他這麼一起走出去似的,走在路上,還有說有笑地對他做出一些親昵的舉動…… 上樓時,馮彪有意走慢一點,和她拉開半截樓梯那麼大的距離。在三樓(金老闆的辦公室在三樓)樓梯口分開時,她回過頭來悄聲對他說:「談完話,馬上到我這兒來。」 穿過光線昏暗的走廊,馮彪來到金老闆的辦公室門前,一敲門便聽見那個為他所熟悉的沙啞的聲音喊道:「進來!」 推門進去看見金老闆剛從長沙發上翻身起來(他在午睡麼?),在茶几上找著自己的眼鏡。 「金老師回來了!」馮彪十分禮貌地問候道。 「前天就回來了。」金老闆一邊站起來給自己泡茶一邊回答。 馮彪心中一涼,似乎已經沒有第二種可能性了:孫天福不是說越回來得早雜誌就越難保嘛! 「坐吧?喝水不喝?想喝自己倒,那兒有紙杯……」老闆說。老闆對他越客氣他就越知道不妙——不過現在:不妙才是妙啊! 「金老師,對不起!」——這句話他在事發當天就在這幢樓的樓道上跟老闆說過了,現在又說了一遍,再說一遍的理由:一是為了充分表達他的歉意,二是為了自己的下一個舉動作上一點鋪墊,這時他已暗自決定了:不必再等老闆說什麼了,趕緊把自己的辭職信遞上去,此時不遞更待何時?就別讓老闆做難了! 他動作堅決地從自己夾克的內兜裡掏出那幾頁紙的辭職信,遞了過去:「金老師,這是我寫的……」 金老闆接過去看了一遍,返回到第一頁又看了一遍,然後抬起頭來,面帶含義難辨的微笑: 「小馮真是個才子啊!這不是辭職信,這是一篇聲情並茂的好散文!試想一下,咱倆換個位置說,假如你是這家雜誌社的老闆,我是你,那麼像我這樣的犯了一點錯誤的人才你捨得放走嗎?會不會?不會吧?你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認識得已經很充分了,可又表現出了你的毛病——也可以說是像你這樣的文人書生、知識份子的通病——那就是關鍵時刻,沉不住氣!老是先考慮自己!我怕你自責過深,回來就問他們:這些日子你的情緒怎樣?他們說:有兩三天沒來上班了,我就知道你怎麼想的,所以趕緊找你談談。別胡思亂想啦!你們幾個待在家裡議論雜誌的命運,這有什麼用啊?關鍵是要行動!那是多大的一個錯誤啊?天塌不下來,就算《文化生活》保不住了,咱們還可以集中人力辦《豆蔻》嘛!餓不死的!」 「金老師,《文化生活》保住了沒有?」馮彪急切地問道。 「保不住我去北京忙什麼?最多就是三個月停刊整頓的處罰——這樣也好,讓咱們休整一下,喘上一口氣,也好好總結一下這次的經驗教訓,教訓絕對是有的!好啦,這事兒就算過去了,你調整一下情緒,馬上恢復上班,好好幹!一切照舊,該做什麼做什麼,正式的處罰決定不下來,咱們就繼續出雜誌……小馮,我欣賞你在工作上的投入、激情和智慧,你作好思想準備——明年我還準備讓你做《文化生活》的主編呢!」 金老闆就這樣結束了這次談話。 還說什麼呢?什麼都別說了吧! 老闆是條漢子!真正的強者! 在意識裡,馮彪的一條腿已經給他的老闆跪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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