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歡(81)_伊沙_學達書庫

八一

　　「四百四是嗎？是不是還有手續費什麼的？」說著她已從隨身帶的小皮包中掏出了人民幣。

　　「錢就算了，就算我給你買的。」

　　「那怎麼可以？這不合適。又不是我個人付錢，出公差嘛！公司都要報銷的……」

　　「你別給我，我不要。」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初次見面，我承受不起的。」

　　「這有什麼？付這個錢我願意。」

　　「那……好吧！晚飯我來請，不許你再破費了，咱們現在就說好哦，上哪兒吃飯？」

　　「賓館的飯沒什麼可吃的，本地的名吃你都吃過了嗎？」

　　「我以前已經來過兩次了，吃過同盛祥的羊肉泡饃和德發長的餃子宴，都是客戶請的。」

　　「夜市吃過嗎？」

　　「什麼夜市？沒有。」

　　「那我們就去夜市。」

　　「白領麗人」是在前往市中心的一輛計程車上才給了馮彪一張名片的，那張名片告訴他：他的直覺太好了，不愧是個「作家」，她確實是個標準的「白領麗人」——是北京一家外資醫藥公司的銷售主管，有著一個中英文十分相宜的小資名字：莎麗。

　　114.錯位

　　車到鼓樓一條街的著名夜市，在鼓樓的門洞前停了下來，馮彪帶著莎麗穿過城門洞，然後再穿過這一整條小吃街，走到盡頭朝回走時才選擇了一家烤肉館坐下來，可在室內，可在露天，他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露天。

　　兩人以喝啤酒吃烤肉為主，馮彪還專門為莎麗點要了幾樣別的小吃，其中涼皮和醪糟博得了她的喜歡。他們一邊吃一邊東拉西扯地閒聊著，從眼前這條古色古香但又生機盎然的小吃街聊起，一直聊到這座城市的方方面面，他將自己打小成長於斯積累起來的許多資源都搬了出來以利講解，不是導遊勝似導遊。

　　「真是的，我忘了是從哪本書上看來的，說是你想認識一座城市，就先要在這座城市裡交到一個朋友，而且還得是個有品質的朋友。我以前來過兩次，加起來也住了有一周，所有的感受和認識加起來還抵不上在這兒坐上一小會兒，聽你講上一小會兒……」

　　莎麗十分認真地說，臉上呈現出一種表達的專注，這種專注的神情讓其五官精緻的臉上有了一抹靜美的光輝，讓他瞧著喜歡，她如此之快地將他稱做「朋友」、「有品質的朋友」，也令他得了鼓勵！

　　「下回我再去北京出差，你帶我逛北京吧？」

　　「好啊！沒問題的，不過我的壓力可就大了：我可不能像你說得這麼好，雖說我也是打小在北京長大的，可關於北京我還真說不出太多的話來。哎！你到底是幹什麼的？從名片上看你好像是個辦雜誌的……」

　　「沒錯啊！我就是個辦雜誌的。」

　　「你辦的什麼雜誌呀？趕明兒寄一本給我看看。」

　　「真想看啊？待會兒咱們回去的時候，遇著報攤就可以買一本。」

　　對方到底是個女的，稍微吃點東西就基本吃不動了，再加上是冬天，天黑之後坐在室外便感到冷颼颼的，啤酒越喝越冷，馮彪轉移地方去喝咖啡的提議得到了對方的積極回應，買單時他就按說好的不去爭搶，由著莎麗付錢之後大吃一驚：「怎麼才幾十塊錢？吃了這麼多種東西怎麼才花了這麼一點錢？沒搞錯吧？」

　　走出這條熱氣騰騰的街，再次穿過天黑之後已變得黑漆漆的鼓樓城門洞後，就看到一家還在營業的報刊亭，他走上前去要了一本《文化生活》，剛想付錢就遭到了她的「搶劫」：「這個更應該我自己買了，這是對你勞動成果的一種尊重。」

　　在一條小街上拐過一個彎兒，就到了德福巷的咖啡一條街，他還是先帶她在這條歐陸風情的街上走了一遍，她直呼：「太像北京的三裡屯了，不過比三裡屯可修得精緻多了。」走此一遍，他覺得莎麗的形象氣質與這條街如此相合，身邊走著這麼一個氣質高雅的麗人，他也感到自己很有面子；這一遍走下來，也無可避免地勾起了他心頭的一件傷心事——他還清楚地記得：去年，情人節的晚上，這裡比現在熱鬧得多，他和姚豆豆曾相會於這條街的老樹咖啡，其情其景，恍若昨日……

　　他請莎麗選地方，生怕她會選擇這家「老樹」，可她卻偏偏選定了這家「老樹」，是裡面傳出的音樂聲吸引了她……

　　夢遊一般走進去，馮彪有些神思恍惚，好半天回不過神來。坐定之後莎麗就開始埋頭翻閱新買到的雜誌，是她忽然發現馮彪文章時的一驚一乍將馮彪強行拉回到眼前的現實中來：「嗨！這上面有你的文章啊！原來你不光是做雜誌的，還是寫文章的，難怪那麼能說……」

　　也許真是地方來得不對，把氣場給攪亂了，兩人的情緒出現了明顯的錯位，當她讀罷之後盛讚其文並以欣賞的口吻談論對這本雜誌的初步印象的時候，他的情緒還沒有提起來，話語的配合遠遠不夠；而當他情緒基本恢復如常之後，一張口卻問錯了一句話：

　　「莎麗，你老出差，跑來跑去的，怎麼不坐飛機，坐火車多累啊！」

　　他說出的只是藏於心中的一大納悶：外企職員、銷售主管，出差怎麼能坐不起飛機呢？還來自於他在不久以前有了初次飛行的經歷之後，對飛行一事所懷有的好感，沒想到此話一出他眼見著笑容頓時從對方的臉上消失了，消失得乾淨徹底，過了半晌，才聽見她說：

　　「我老公……在前年的一次空難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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