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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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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秧歌·霹靂 在榆林城最後一夜的聯歡晚會上,馮彪在自己極其有限的一點參與之外,大多時間是作為現場的一名觀眾在觀看他人的表演——也正是因為有了下午在老闆套房中的秘密談話和所獲資訊,他在長期以來為小說創作而養成的對日常生活的觀察習性上更加入了幾分自覺性與目的性,觀察物件也被鎖定在以下幾人身上,並且很有收穫—— 在這台晚會進行的前後始終,馮彪老覺得在所有人背後的某處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全場所有人的表演,當他最初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一股陰森森的涼氣從其後背直躥而上抵達頭頂。打那會兒開始他便在暗中找尋著那雙可怕的眼睛,最終倒還不是在自己身後,而是在他朝向遠端順勢一望的目光盡頭,在偌大歌舞廳陰暗的一角中看到了一對眼睛片子閃爍著逼人的寒光——不用說那正是金老闆的眼睛!真夠絕的,仔細一看:他果然在《豆蔻》那一片人的背後,在一個真正的角落裡獨自坐著,顯得形單影隻,他的老婆反倒是擠在《豆蔻》的一幫老姐們中間。所以,當晚會進行到中間,乖巧的陳衛國靈機一動手拿麥克風邀請老闆出場給大家講兩句話時,四下裡一望竟沒有找到人,最終也不知老闆是坐在哪裡,只是從社級領導圍坐的那個桌上得到了一聲冰冷掃興的資訊:「老闆說了——不講話。」外面來的人自然不懂得這個雜誌社內部的規矩,自己玩得很high的黃少婦忽然發出一個提議:「請金老闆唱首歌,大家說好不好呀?」結果無人回應(除了個把外請作者),社級領導的那個桌上又立即傳來一個資訊:「老闆從來不唱歌。」 這個晚上,金老闆惟一一次在燈光之下現身並用語言標明自己在現場的存在是:唱歌結束後,遊藝活動進行中,他在誰都沒有注意的情況下,忽然站起身來朝前走了幾步對著全場以其沙啞的嗓音喊了一聲:「讓郝強給大家扭段秧歌好不好?」這是在陝北——這個提議便也顯得合情合理,結果得到了《豆蔻》的人和外請作者的一致響應,郝強就只好硬著頭皮上了,一身名牌的現代人跳這種土得掉渣的舞蹈這本身就是滑稽的,再加上正直奔四張而去的郝強平日裡縱情聲色身材已有些松垮動作也不怎麼協調了,看起來實在是不甚雅觀,他心裡一定清楚這是老闆成心故意的,有意讓他在眾人面前出醜,就硬撐著一通猛跳,引來一陣陣的笑聲……那個時段的某一瞬間,在大家都站起來觀看並用擊掌的方式來為郝強伴奏時,馮彪一眼瞥見了留在眾人身後座位上孤獨的竹子:她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眼中分明有著盈盈淚光…… 郝強明明是苦中作樂,人倒卻勢不倒,可是「小霸王遊戲機」方海卻十分錯誤地讀解了這個場景,以為製造了全場最大熱鬧的「老大」正在搶去他這個晚會「最佳歌手」的風頭,便沖將上去跳起了絕跡多年難度頗大的霹靂舞,這小子當年一定是練過的,是真有功夫——滿地翻滾那招也玩得出來,並且玩得十分流暢,只是那小胖身材讓人怎麼瞧著都像是個正在旋轉中的超大人肉陀螺…… 一邊是這樣的秧歌,一邊是那樣的霹靂。 相映成趣,相映成醜。 馮彪實在不忍再看下去了! 老鄭與其感覺完全一致,一把拉住他就朝外走。 他們回到房間聊了大概有二十分鐘之後,齊自立回來了,還帶來了剛才與他們同桌的劉明明。 「散了?」馮彪隨口一問。 「散了!什麼破雞巴玩意兒!陳衛國真是個狗日的,胳膊肘往外拐,關鍵時刻拿自家兄弟尋開心!」齊自立破口大駡道。 「人基本上都散了,我們走的時候只剩下兩個人,你們郝主編和那個姓黃的女作者還在跳舞。」劉明明說。 「說什麼呢?我們老大的事兒別他媽亂說!」齊自立這個「貼身保鏢」十分盡責地喝止住劉明明。 86.爬山·摔跤 榆林的年度工作會議就此結束,剩下來全剩玩了。第二天一大早,這一行人手提各自的行李,在八一賓館門前上了他們的三輛車,繼續向北,朝著下一站——神木縣進發。 這才算到了大陝北:天高地遠,車在毛烏素沙漠中的一條公路上行進著,到上午的時候,在途中的一座沙山面前停了下來——按照計畫,這天中午前不但要趕到神木,還要在此舉行一個爬山活動,於是車子停靠路邊,這一行人又下得車來,有經驗的主兒說把鞋脫了好爬,於是大家都把鞋子脫了。 只聽金老闆用他沙啞的嗓子一聲令下,所有人都急趕著朝山頂爬去,遠遠望去:真像是暴雨來臨前一群奔命的螞蟻。 這沙山看起來很好爬——那山頂就跟在你眼前似的,伸手可觸一般,但也只是看起來好爬,真爬起來才知這是可以累死人的活兒。於是有人便上了當,掉進了這個大陷阱,事事都要爭搶第一的「小霸王」方海自作聰明地想走一條捷徑——選擇了一條距離更近但坡度更大的無人走過的小路,其結果不是向上爬反而向後退,越使勁爬就越向後退,將其原本就十分有限的體力都無端端地空耗掉了,是又拿到了一個「第一」——不過是倒數罷了,等他放棄這條自選的小路重返眾人踩過的那條原有的大路,終於氣喘吁吁地爬上來,其他所有人都已經到達了山頂。 本來,馮彪、老鄭和兩個《豆蔻》那邊的女編輯是最後到達的——那顯然是無欲爭先也不想受累的一撥人,等他們到達的時候,山頂上似乎出事了,只見郝強他們幾個正圍著四仰八叉躺倒在地呼吸困難面無人色的齊自立做束手無策狀,大約過去了一刻鐘,大胖子才恢復過來並十分勉強地坐了起來,但面色還是白得嚇人,只聽他嘴裡嘟囔著:「我差點……為革命……犧牲了!」「他等於是比咱多背了兩袋面在爬啊,還想爬到頭裡爭名次——爭啥呢嘛!到底有啥爭頭嘛!」昨晚高歌過一曲《我愛北京天安門》的那個傻司機真是一語中的。不光齊自立變成了這副鳥樣兒,馮彪發現郝強、孫天福這兩位「奔四」的「老同志」面色也很不正常,都是想表現得「老當益壯」要和年輕人一馬爭先造成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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