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歡(57)_伊沙_學達書庫

五七

　　和主編一起將行李放到二樓的房間後，重又下樓步行去距賓館三四百米外的一家飯館吃飯。郝強、馮彪、竹子、丁麗麗、方海先到的，在一個圓桌周圍落座。丁麗麗似乎情緒不高，低頭用纖纖細指在茶色有機玻璃的大圓轉盤上寫字——寫了幾個字後，她用手撥動轉盤令其轉向坐在她對面正在獨自抽煙的馮彪：

　　「馮彪，看我給你寫的字。」

　　馮彪十分明智地沒有伸手制動那運轉中的轉盤，就讓那幾個字從自己的眼前轉過去了，轉盤轉了幾乎一整圈，那幾個字剛好停在坐於寫字人丁麗麗身邊的方海面前，方海看過之後沖著丁麗麗罵道：「騷貨！」

　　竹子很好奇，非要把那幾個字轉到自己面前看，看過之後還讓郝強看，郝強看過之後趕忙另起話題，以沖淡眼前再度而起的尷尬……

　　因為有了飯前的這個小插曲，這個飯桌上的氣氛就一直不大對頭。有感於此，識相的馮彪便謝絕了酒，直接問服務員要了一碗白米飯，三下五除二地吃完，吃完也只跟郝強打個招呼就離開了飯館。走出門去幾十米遠，他停下腳步點了支煙，煙火一亮時側臉發現：丁麗麗也正從飯館的門走出來，而且是隻身一人。他便趕緊開步向前走去。

　　他怕她追上來再說點什麼。

　　他怕與她同行哪怕一百米。

　　他怕在這個是非窩子裡惹出是非。

　　他怕——麻煩！

　　他怕——女人！

　　拐彎時回頭一看發現那嬌小玲瓏的身影在路燈之下走得挺快，他便繼續提速，加快步頻，簡直像在競走。666

　　回到房間他怕她追到房間裡來，決定聽到有人敲門時乾脆不開——後來索性走進衛生間洗澡，頭一晚沒洗，洗的時間便長了點兒，他對在黃土高原上旅行的初步體驗是：發現腳下浴缸中的流水竟是黃的……

　　從衛生間出來，見郝強已經回來了，並且是一個人，正坐在沙發上喝茶、抽煙。

　　「你怎麼不開門呢？」郝強問。

　　「洗澡聽不見。」赤裸的馮彪一邊在旅行包中找尋乾淨衣服一邊回答說。

　　「我敲了半天，後來乾脆叫服務員來開的。」

　　「對不起對不起，這鑰匙還是你拿吧。」

　　「你拿……馮彪，剛才在飯桌上你做得很對，你是聰明人，我發現遇到這種尷尬的事情你很成熟！」

　　「……」

　　兩人已經躺下看了一會兒電視聊了好半天了，將近十二點的時候，電話響了——是辦公室主任打來電話，通知郝強到金老闆所住的高級套間中去開會。郝強起床穿衣時顯出莫名的緊張，還吐了句馮彪聽不懂的話：

　　「成敗在此一舉！」

　　郝強是後半夜才回到房間的，馮彪在迷糊之中只是感到他好像睡不著，抽煙、喝茶，還打開了電視，不停地換頻道，似乎心緒難平……

　　82.難解其中奧妙

　　第二天一早天剛亮，電話就響了，馮彪先醒過來，伸手抓起電話，一聽是竹子，他一句話都不多說地直喊酣睡中的郝強——郝的反應可用「驚醒」來形容，馬上問誰，得知是自己的「情兒」之後便一把接過電話——

　　「嗯，睡得不好，剛剛睡著。衣服？換了。還沒洗，哪有時間洗衣服？先不著急洗。對，開了大半夜會，在老闆套間。結果有了。不好。很糟糕的一個結果。電話裡不好說。馬上見面。別別別，別在大堂，人多眼雜。你先起床，洗漱一下，然後下樓，出賓館，往東走上兩百米左右，有個免費開放的小公園——對，你進去等我，我馬上過去。」

　　馮彪在佯裝睡著中聽郝強接完電話，聽見他翻身下床，直接去了衛生間，先是撒尿，然後沖淋浴，水聲過後便是刷牙聲、電動剃鬚刀的嗡嗡聲、回到床邊穿外衣的聲音、坐在床頭用賓館的方便擦鞋紙擦皮鞋的聲音，站起身來狠狠跺了兩下地板的聲音，然後是出門時重重的關門聲……馮彪在裝睡，心中盼著郝強趕快離去，因為經過這麼一折騰，他意識到自己已經無法睡著，似乎也休息好了，無需再睡，重新上班之後他發現自己已經沒有清醒時還懶在床上的習慣了，他想馬上起來。

　　穿衣起床到衛生間梳洗完畢之後，他用茶几上的袋裝茶包泡了一杯茶，一邊喝一邊望著窗外的那條街——昨天晚飯後他以競走般的速度走過的那條街現在還空無一人，於是便有了出去走走的想法。

　　既然郝強在電話中將他和小蜜的幽會地點定在了東邊的公園，所以，走出賓館的馮彪便選擇了朝西走，以免碰上了彼此尷尬不是？走在這座偏遠的陌生小城車少人稀的清晨的街頭，走著走著竟走出了一份好感覺來，他發現自己正在從一種頹靡的情緒之中掙脫出來，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新鮮，新的太陽正在吃力地從他身後的天際現身……

　　轉了不小的一圈，吸足了新鮮的空氣，返回賓館去吃早餐，一進飯廳他便見到了郝強和竹子——兩人還故意不坐在一起，他便和郝強一起坐。快吃完時，一張三天之內在本地的活動安排表便下發到每個人手裡：頭一天是雜誌社人員在頂樓大會議室召開本次工作會議的大會，外請的筆會作者自由活動，但也歡迎他們列席旁聽……

　　金老闆真是太能講了！一份代表雜誌社所做的年度工作報告讓他侃侃而談了一上午，那完全是坐在自家的客廳裡隨心所欲講話的感覺，風趣幽默，而且很有內容很有見地。馮彪還是第一次這麼完整地聽他的老闆講話，幾小時中一下領悟到這份十分可觀的家業真不是人家從地上白揀而來的！這位中國期刊「三大名旦」之一的老闆還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當好的！他在筆記本上認認真真地記錄下了不少精闢之言——其中飽含著一位改革開放時代的弄潮兒和成功者的個人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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