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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52.完蛋了

  《年代》第6期出來了,封面是暢銷小說《麗人行》的歪斜的書影,並以重磅黑體字寫著這樣幾個字:「余天野抄成《麗人行》」——其中那個「抄」字用了更大的字型大小,並且是更為醒目的斜體。

  這期雜誌一上攤,明顯賣得很快。成昆得意洋洋地說:他要隨時做好加印準備。

  與此同時,女作家殷雅雅立刻被推到了前臺,成了「新聞人物」,家中電話此起彼伏、採訪者絡繹不絕,南方某家以知識份子為主要讀者群的大報還專門派出了一名記者,在第一時間飛抵本城,準備分別對殷雅雅和餘天野進行背靠背式的採訪。

  在《年代》所披露的白紙黑字的事實面前,餘天野確實有點腿軟發虛,他通過自己手下的一個「腿子」暗地裡找到了宋旺旺的老婆,希望宋就此事的發生給他做出解釋。完全是迫於此人在本地文化界的淫威和為老婆的前程考慮,宋立刻上門到餘家,告訴余其實自己並未簽字是發行商偷印造成的,也在交談中透露了發行商(成昆)和殷雅雅究竟是何種關係——這等於是為餘天野送去了用於「絕地大反擊」的一枚炮彈。

  《年代》上市一周之後,那張頗具影響力的文化大報的全面報導也出來了,從整整一大版的內容來看,給人造成的印象是:餘天野並不那麼被動也並未吃什麼大虧,他很好地利用了宋旺旺在暗中及時送去的這枚「炮彈」,朝著敵方施射——將成昆這個「老狐狸」一把從幕後揪了出來,將其描述為一個惟利是圖惡意中傷的「奸商」,也將他和殷雅雅的夫妻關係揭了出來,說他此舉是想炒作其妻的書,而將殷雅雅說成是——「這種女人我見多了,就是文學圈子裡那種混來混去渾水摸魚的女人,記得好像是在一個筆會上找過我,給我送過書,我看她一進我房間就馬上提出一些不合情理的要求,十分唐突,就閉門謝客了。當時的情況就是如此,我估計就是這麼把她給得罪了。來找我的這種來路不明的女人很多,我不能有求必應,還要專心致志埋頭寫作是不是?」——餘可謂陰毒:他首先爆出成與殷的關係,便已將局面攪亂,再以極其曖昧的口吻將殷說成是一個不懷好意目的未達便尋機報復的女人,還讓這一事件染上了一層准桃色。

  以上兩「彈」射出去,在一般讀者心目中,這對夫婦便可疑極了。而對回避不開的抄襲細節,他則語焉不詳大而化之地解釋道:「也不排除我看了她的書,無意中借鑒了一點點女性感受和感覺,用在我的女主人公身上,但這絕非是什麼有意抄襲,三十萬字我都寫出來了,幹嗎還要去抄襲她的兩千字?」——

  一切都講得入情入理,還有一些很能說服讀者的話:什麼「人怕出名豬怕壯」、「出頭的椽子先爛」、「槍打出頭鳥」、「樹大招風」、「樹欲靜而風不止」之類的。

  這份報紙出來之後,殷雅雅獨自一人來過一趟編輯部,當時宋旺旺、馬小寶、馮彪都在,她單將馮彪叫了出去,兩人站在門外的走廊上說話。

  「那張報紙你看了嗎?」她問。

  「看了,看得不細。」他答。

  「那姓餘的在撒謊!什麼筆會?什麼我進了他的房間?我從來就沒見過他,就給他寄過一本書……」

  「……」

  「姓餘的是怎麼知道我和老成關係的?他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呀?是不是編輯部裡的人說出去的?是不是宋……」

  「我不知道。」

  「現在搞得我們反倒被動了,明明是別人抄襲我,我才是受害者呀!可反而搞得像是我犯了天大的一個錯誤似的!難道我不該揭發他嗎?就讓他這種惡劣的抄襲行為發展下去?」

  「老……老成呢?」

  「去印刷廠了,他還想加印我那本書——我說別搞了,這不是給人家提供新的罪證嘛!他不聽,說什麼名譽上的損失要靠生意上來補……唉!他真是別人說的賣老婆啊!」

  「沒事兒,都會過去的。」

  「看了那張報紙,我在家裡越想越憋屈,想找個人說說話,想來想去,也就你可能還願意聽我嘮叨……」

  站在樓道裡,馮彪望著這個髮絲散亂頗顯憔悴的美婦,想起他們曾經有過的親密關係,又在瞬間產生了某種憐香惜玉的情緒——她真是個超級敏感的女人,能夠洞悉男人的一小點心理變化,馬上回報以深情款款的目光:

  「你……能原諒我嗎?」

  「原諒……什麼?」

  「你說什麼?」

  「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

  輿論首先將殷雅雅的精神壓垮了,她開始拒絕接受媒體的採訪,圍繞這一事件的新聞炒作也便到此為止。由於沒有得到後續的炒作支援,成昆匆忙趕印出的兩萬冊《撒旦的情人》也銷得不夠理想,但6期《年代》則一直賣得不錯……

  冬天冷了,一切似乎就這麼過去了。

  可餘天野那方面卻並未罷手,他的某項工作一直在暗中做著,到了這年11月底的時候,終於有了如下結果——

  省主管單位在報批北京方面之後,向X研究院發下一紙公文:勒令《年代》雜誌立即停刊,吊銷並收回其刊號,罪名是:濫發未經證實的假新聞,造成惡意中傷的不良影響。

  53.逃

  成昆在得知消息的當天,便攜殷雅雅連夜飛回深圳,從此手機不開聯繫不上。

  老梁頭見到檔之後只是抖顫著含痰的嗓子發出一聲感歎:「可惜了!好好的一本刊物——不該改啊!」然後,一連幾天再沒有一句話。

  宋旺旺,兩管鼻血順淌而下——不知什麼毛病,他已不是頭一次在情急之中鼻血如注,但這回卻半天都止不住。兩個鼻孔裡各塞一小卷衛生紙,像剛從球場上撤下來的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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