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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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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的兩天這兩人都是在床上度過的,除了下樓吃過幾頓飯。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大年初七的時候,馮彪提出買張火車票送她回家的建議——那是在情欲的洪水氾濫淹沒了床之後才會想起的建議,是他想到第二天(正月初八)就要上班了而回新疆過年的邢大偉隨時都會破門而入的建議,但卻被她一口回絕了,在此之前的兩天中她還回絕了他給家裡打個電話的建議。 中午在一家小飯館吃飯的時候,她撒嬌著央求他帶到本城那些著名的名勝古跡去玩,他就在飯後帶她去了小雁塔——先去小雁塔純粹是因為近,然後是大雁塔,可是他們最終沒有爬成大雁塔,剛剛走進雁塔北側新落成的一座萬人攢動的噴泉廣場上時,高音喇叭裡正在播出一則尋人啟事,馮彪很麻木,事後也才回想起來:好像是一個小孩走丟了,他的父母正在找他……當時,身邊的小女人卻突然呆愣在那兒,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久久回不過神來,連他與之說話也聽不見了,之後她的一個激烈反應便是沖著他歇斯底里地大叫: 「我要回家!聽見沒有?我——要——回——家!」 就這樣,他們退出廣場打了輛車便直接奔赴火車站,正值春運的第二個高峰期,售票大廳裡人山人海,多支隊伍中都有人打起架來,就在她氣惱地又要發作時,一個票販子從身後拉了一下馮彪:「夥計,去哪兒呢?」——還好,這傢伙有兩小時後去濟南的火車票,其實他去哪兒的票都有,只是貴了很多。馮彪拿到票,付了錢,還對票販子千恩萬謝了一番。 剩下的兩小時,他們去車站廣場的地下商城中買了些水果、飲料、速食麵之類的東西——除了這些東西,他還給她了兩百塊錢,她推脫了一番之後還是接了。票到手後,小女人的情緒已經恢復了正常,馮彪想送她一件禮物,她挑中的是一件極為便宜的藍色紗巾,說出的話還很文學:「真像是一隻斷了翅的風箏!」 月臺上的告別原本平淡,等車就要開動時,車窗裡的她給他撂下一句話:「馮哥,我捨不得你!」之後,滿臉是淚,打濕了兩鬢的髮絲……他倒不會哭,只是倍感失落,忽然發覺自己的身邊又空了…… 他的失落感在返回編輯部的公車上加重了,步履沉重地上樓,所在樓層的女服務員告訴他:大鬍子回來了。門半掩著,邢大偉正坐在桌邊卷著他的「大炮筒」,一見他就說: 「小馮,是你在這兒住的吧?沒幹好事兒對吧?」 30.被逼回家 從此之後,馮彪便在編輯部住了下去,和邢大偉一起同住,一直住到沒法再住下去為止。 雙月刊《年代》的第2期是3月初出來的,是用鞏俐做的封面人物,因由馮彪撰寫的並再度成為雜誌扛鼎之作的《中國電影大閱兵》一文涉及到了這位影后,到了3月下旬便從郝強那邊傳過來好消息:該期雜誌所印的兩萬五千冊已經全部售光,漲幅還算喜人。但與試刊號和創刊號出版後的情形有所不同的是:除了準時發放了兩個月的工資,再沒有任何形式的慶祝活動:沒有吃飯喝酒、沒有開會總結、沒有下期雜誌的策劃會,到了後來幾天,幾位「領導同志」連面都不露一下了…… 4月1日這天,知道沒人會來的邢大偉和馮彪照舊起得很晚,起床後照舊百無聊賴無所事事,剛巧馬小寶也來了,所以當一位女服務員敲門進入這間屋子時面對的是三個人,她冷冰冰地說:「你們的租期已經到了,請你們收拾好東西,在中午十二點前搬出去。」邢大偉當即發了脾氣,大吵大鬧地找到招待所經理,才瞭解到這個令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實:房租確實只交到3月,經理專門打電話去問過郝強,得到的回答是:「不租了。」 怎麼辦呢?這三個人跟郝強是說不上話的,只好找主編。可宋旺旺手機關機,家中電話也無人接聽。於是,他們只好灰溜溜地搬了出來,三人在樓下的一家面屋裡各要了一碗面,十分鬱悶地吃完便準備分手了。現在已不是這家招待所的房子還能不能住下去的問題,很明顯的一點是:上面似乎出了某種變故,好像有什麼事情已經發生。站在路邊分手之際,三人還做了如下分工:邢馬繼續去找宋旺旺,馮彪去找洪濤,先把事情問清楚了再說。 回到哪裡是馮彪在悶頭吃面時就想清楚了的:父母那兒他根本未予考慮,想來想去也只能夠重返十裡村,他發現日子一長,自己在心理上已經不那麼畏懼女房東的丈夫了。這個午後,他是坐公車回去的,車子開進那一片的時候,他還真有一種回家的感覺——這讓他在瞬間有了些感傷的愁緒:偌大的城,只有此處才是他的家呀! 走進村子,走到小賣部前的時候,他想到利用此處的公共電話給洪濤打一個,洪濤沒有手機,他只好打到其家,連撥三次卻無人接聽。撂下電話他便朝著自己所居的159號大院走去…… 幸好院門半掩——這很符合他不想驚動任何人的想法,輕手輕腳地推門而入,他疾步穿過院子時再度覺得自己像個小偷,恍惚之中他看見女房東家的門照舊開著,但卻一片安靜,他倉皇走過院子時,女房東臥室的窗上有個人影晃動他卻沒有看見,狼狽爬上樓梯時似乎聽到了下邊的一絲響動,站在自家門前開鎖時,樓梯上已經響起了十分清晰的腳步聲…… 他迅速開鎖進到屋內。 室內出乎預料的乾淨整潔讓他眼前豁然一亮! 一定是她!進來過這間屋子——她是有鑰匙的——這一定是她打掃過的! 她的男人走了嗎?過完年就走了嗎? 高跟鞋叩擊路面的腳步聲響起在門外的走廊上,他越聽越明白那是誰的——那是她正尾隨自己而來…… 一雙嶄新明亮的黑色高跟長統靴子一步跨進屋內——他瞅著眼熟,繼而恍然大悟:那正是他在年前買給她而沒有來得及親手送給她的呀!她私自進入這間房子,看見了並相信那是他為她而買的,她穿著它竟然一直穿到了春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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