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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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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1 如珂試圖用自己的力量,去獲取生活的完整。也許在骨子裡,她和中國所有的傳統女人毫無二致。姐姐似玉的婚姻遭遇,已然成了她的前車之轍。似玉說過一句話,維持,有時可能是最好也最值得做的事,對於婚姻。 似玉當年從部隊文工團轉業時,也不過二十出頭。老爸身邊那麼多老戰友的子弟,都是可供選擇的好物件,其中就有人稱「鐵軍」軍長的小公子哥。公子哥長得儀錶堂堂,這且不論,從戎多年,一直做著中央首長的警衛工作。轉業後,自己一直在搞公司。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中後期,國內的部分生產、生活資料和貸款價格實行「雙軌制」,曾經讓某一個「特殊群體」,享用了價差帶來的六千億元的財富,造就出一大批讓平民百姓望洋興嘆的富翁。公子哥就是「雙軌制」的受益者之一。 似玉偏偏就愛上了一個土生土長的「胡同串子」,愛得要死要活的。似玉那麼恬靜的一個人,為了這份愛情性情大變。老爸把似玉鎖在房內。那是一幢日俄時期的小樓,似玉的房間在二樓。可是,只要「胡同串子」的口哨聲一響,似玉就不顧一切打開窗戶,攀著早已架好的木梯沿牆而下,在老偵察兵的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 「胡同串子」很快變成了如珂的姐夫,他們在一起度過了六年恩恩愛愛的好時光。似玉在很多年中,一直在追憶那一段好時光。姐夫酷愛海釣。每到週末,他就騎著摩托,帶上帳篷,後座上坐著如花似玉的嬌妻。姐夫甩好一排漁竿,根本無視眾目睽睽,總要將似玉抱在懷中,極盡親昵。正午的陽光打下來,姐夫摟著似玉睡在帳篷裡,每次都忍無可忍地要她。似玉說,帳篷搖晃得似乎隨時會坍塌下來,姐夫說,不管。 似玉一直沒有懷孕。不知是否這個原因,姐夫後來有了外遇。那是一個在姐夫的服裝店裡打工的外地女孩。姐夫說,只是想讓她給自己生個兒子。似玉又憤怒又恥辱,任憑姐夫跪地表白、以死相求,似玉仍然當即做了了斷,淨身出戶。 似玉這才明白門當戶對的科學道理,這才理會老爸當年的一片苦心。可惜,老爸已經去天堂裡,找她們的母親去了。 如珂的新姐夫,就是那個「鐵軍」軍長的公子。他的妻子不久前得白血病去世,留下了一個四歲大的女兒。也算是天緣湊巧。 新姐夫有錢有勢,在任何場合下永遠是眾人注目的物件,出來進去前呼後擁,身邊總是高朋滿座,洗耳恭聽姐夫的高談闊論。他熱衷於這樣的生活,樂此不疲。燕爾新婚,姐夫常常帶著似玉出席這樣或那樣的場合,其中不無炫耀的成分。似玉的美貌為他平添一段豪情。 似玉好靜,並不喜歡浮華喧囂的生活,更不喜歡聽一幫男人胡吹海謗,任一群女人評頭論足。姐夫的如魚得水,與似玉的落落寡歡形成鮮明對照,愈發令似玉我見猶憐。姐夫一旦忘形,還會當眾標榜,歷數當年夢裡花落知多少,儼然天下第一情種,每次總要把郁達夫的兩句詩當成句號使用。唉——,姐夫一聲長歎: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明知是在吹噓,旁人哈哈一笑算作捧場,似玉卻暗暗受傷。 似玉是個挺好的繼母。姐夫在外面呼風喚雨,四海縱橫,似玉和女兒漸漸有了一種相依為命般的親情。已是少女的女兒如今亭亭玉立,和似玉站在一起,不像母女,倒像一對長姊幼妹。女兒十五歲時被姐夫送到澳大利亞讀高中,任憑似玉戀戀不捨,女兒哭哭啼啼,還是拗不過有錢人望女成鳳的心理慣性。似玉那年剛滿四十歲,乾脆病退回家,做了全職太太,守著偌大的豪宅,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奶奶生活,人卻越來越憂鬱、瘦削。 假如回憶過去,真的是進入老年的某種標誌的話,那麼,似玉是老了,成了一個同時擁有少婦美貌和老嫗心態的女人。似玉獨自沉浸在回憶當中,不能自拔。 似玉總結般地說,都怪當初年少氣盛,最終苦果自吃。當年若能忍得一時委屈,風波過後,仍舊會有另一番月朗風清,所謂少年夫妻老來伴,「畢竟他還是愛我的」。就算那個外地女孩生下兒子,終究也是他的骨肉。似玉說,男人有個一妻兩妾的,原本在所難免,祖祖輩輩也都是這樣過來的。清代的風流才子李漁早就說過,一把茶壺配數隻茶杯,原是天經地義的事。好歹我總是「正宮」,強似如今呵,鎮日獨坐在深閨。 似玉是這麼說的,然而做起來,一定很艱難。誰願意與人分享情愛?造化終究弄人。當年為了愛情,敢於私奔夜逃的似玉,如今已衍變成了深宮怨婦現代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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