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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鄭美黎從藥箱裡翻出一包感冒藥,進了葛春秀的房間,順手打開燈,換上溫柔的聲調說:「葛阿姨,您是不是感冒了?」

  葛春秀聽見她進來了,摸索著坐起來,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影響你們睡覺了吧?」

  「沒事,您還是吃點兒藥壓壓吧,感冒這東西,越拖越厲害。」鄭美黎把藥倒進杯子裡攪了一下,遞給葛春秀。

  葛春秀接過來喝了,把杯子遞給她,歉意地說:「我也不想咳,可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說著,又要咳。鄭美黎皺眉看著她,往後避著,「您想咳就咳吧,忍著多難受。」

  葛春秀想說什麼還沒說出來,一聲咳嗽又噴薄而出,大口地喘著氣說:「人老了,就沒個好樣了。」

  「誰還沒個老的時候。」鄭美黎生怕自己被傳染了感冒,特意站得遠了一點兒,心裡琢磨著怎麼把葛春秀的銀行卡給換出來,「葛阿姨,明天我帶您去醫院看看吧。」

  沒等葛春秀說什麼,鄭美黎就走到衣櫥旁,「明天去醫院,您換套衣服吧。」說著就打開衣櫥,拿出乾淨衣服放在床頭,又拿起葛春秀的髒衣服往外走,「我把您換下來的衣服放在洗衣機裡啊。」

  鄭美黎拿起髒衣服就往外走,葛春秀在身後說:「美黎,你把我口袋裡的東西掏出來。」

  鄭美黎已經走到客廳裡了,邊應著說「好的」邊飛快地掏衣服口袋,葛春秀的口袋裡就幾片皺成一團的面巾紙和一個很小的拉鍊式緞繡錢包。鄭美黎飛快地把銀行卡掏出來又把何志宏給她的廢卡塞進去,才把錢包送回葛春秀臥室。「要不是您說我還差點兒忘了呢,我把東西放在床頭櫃上了啊。」說著,生怕細菌會沾上她似的,飛快地跑了出去。

  鄭美黎回到臥室,把銀行卡拍在何志宏手裡,「明天我帶她去醫院看看。」

  「你可真孝順。」何志宏把銀行卡塞進錢包裡,嘲諷了鄭美黎一句。

  第二天,鄭美黎帶葛春秀去了醫院,醫生詢問完症狀,給葛春秀做了分泌物化驗和胸透,讓鄭美黎下午來拿結果,然後,給葛春秀開了點兒藥。

  從醫生的表情上看,鄭美黎覺得問題有點兒嚴重,不像是感冒那麼簡單,她想詳細地問問醫生,可醫生看了一眼旁邊的葛春秀,說等下午拿了結果再說。

  鄭美黎就覺得更不妙了,礙于葛春秀在面前,也沒法刨根問底,只好帶她回家。她本以為葛春秀會在路上跟她討論自己的病情,卻沒有。葛春秀抿著嘴巴,靠在計程車靠背上,偶爾忍不住咳嗽一下。她咳嗽的時候顯得表情略微誇張,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何志宏在送愛愛上學的路上已經問出了葛春秀銀行卡的密碼,他默念著這串數字,覺得有點兒熟悉,仔細想了一下,居然是鄭美黎的出生年月日。

  何志宏揣著一肚子難解的疑雲去銀行查葛春秀銀行卡的入帳和支出明細,這一查他幾乎就要崩潰了。

  拆遷款確實曾經在這張卡上,可現在,這些錢全部不見了。

  何志宏怒氣衝衝地打電話讓鄭美黎過來,鄭美黎一聽何志宏的聲音就猜到了結果,對葛春秀就沒好聲氣了,把她撇在家裡就匆匆去找何志宏。

  一見到她,何志宏就把銀行卡往她面前一摔,「咱白對她好了一場,老太婆把錢都轉走了!」

  鄭美黎撿起銀行卡,問道:「她轉到哪兒去了?」

  「拆遷款一共是一百五十萬剛出頭,我看了一下,買我們住的這套房子,她轉出去七十五萬,還剩下七十五萬,她提了一次款、轉了兩次賬就沒了。」

  鄭美黎當即就要蹦起來,「她轉到誰賬上去了?」

  「這還用問?」何志宏恨恨地點上煙,「肯定是給你哥了,我想想啊……她轉走二十五萬沒多久,你嫂子就開了店。她第二次是提了十五萬的款,接著又轉了一次賬,把剩下的錢就全轉走了。」

  何志宏瞥了鄭美黎老半天,恨恨地說:「這算他媽的什麼事啊?我們雖然住在她買的房子裡,可房子產權還是她的,等她一閉眼,說把這房子給誰就給誰,剩下的錢又給你哥了,我們這不是裡裡外外賺個白忙活嗎?」

  鄭美黎帶著一肚子氣就要衝回家質問葛春秀,被何志宏一把拽住了,「你幹什麼?」

  「我問問她,憑什麼要這樣對待我!」

  「你癡了還是傻了?現在不是惹她的時候。」何志宏一把拽住她,「她身體沒事吧?」

  「死了才好。」鄭美黎沒好氣地說。

  「別說氣話。」

  「醫生讓我下午去拿結果,我看不是感冒那麼簡單。」鄭美黎越想越生氣,都恨不能指著葛春秀的鼻子把她痛斥一頓。「這事不能這麼就算完了,我去找我哥問個明白。」

  「行了吧,我也是猜的,我們又沒有證據證明她確實把錢轉給你哥了。就算她轉了,我們也沒有辦法,錢是她的,她自己說了算。」

  「那我就把她趕出去,我不能讓這個吃裡爬外的老太婆住在我家。」

  「美黎!你忘了?咱住的房子還在她名下呢!」何志宏撓了撓頭,「我先去上班了,等我想出辦法再告訴你。」

  鄭美黎揣著一肚子氣回到家,歪頭看了葛春秀一眼。她坐在床上,臉沖著窗戶的方向,好像在安逸地享受著陽光,只是不時壓抑地咳嗽一下。

  鄭美黎望著她的背影,眼睛都快噴出火來了,嗓子眼裡堵滿了刻薄話,只是看在房子還在她名下的份兒上,就竭力地忍著不讓它們噴薄而出。都中午了,她也沒給葛春秀做飯,拎起包,連聲招呼也沒打,就出去了。

  聽見門響,葛春秀知道她出去了,就摸索著倒了杯水。快一個月了,她總覺得胸口悶得慌,忍不住想咳嗽,卻咳不上痰來。如果只是簡單的感冒,醫生就不會化驗她的分泌物,更不會讓她做胸透。

  她隱隱地感覺到了不安,卻不想問醫生,更不想問鄭美黎。這種不問,不是害怕猜測被證實,而是不想讓醫生和鄭美黎為難。回想自己的這一生,能跟鄭美黎共同生活這麼久,她已經心滿意足了,不想再給她增加額外的麻煩。

  拖到下午快下班時,鄭美黎才去醫院拿葛春秀的CT結果。

  果然是癌症,肺癌。

  雖然鄭美黎早有預料,可這個結果還是把她嚇了一跳,就在醫院門口給何志巨集打了個電話。

  何志宏琢磨了一會兒,叮囑道:「你現在誰都別說,連你哥哥、嫂子也別告訴。」

  「我知道,我都好長時間沒跟他們聯繫了。」

  晚上,何志宏跟鄭美黎說:「有兩個辦法,要麼葛春秀自己掏錢住院治療,要麼把她送到你哥家。」

  鄭美黎說:「告訴她病情啊?」

  「你傻啊?就說她感冒引起了肺炎,需要住院治療,我們有心送她進醫院,可是手裡沒有錢。這樣一來,就能試探出來她是不是把錢轉給你哥了。如果沒轉給你哥,她就是換了一個存摺,你就順道把她的存摺要出來,以提錢讓她住院的名義把密碼也套出來。」

  「如果她說沒錢呢?」

  「那錢肯定就是轉到你哥那兒去了,你就跟你哥說最近要出差,沒時間照顧葛春秀了,把她送到你哥那兒去。」

  「她要是一生氣,把這房子收回去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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