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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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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馬青梅像一頭被激怒到忍無可忍的獅子,鄭家浩知道肯定是自己冤枉了她。這個家平時也沒有人進來,門窗也沒有被撬的痕跡,不會是外人所為。單是馬青梅嚷嚷著讓他去問鄭美黎,他肯定鄭美黎能聽見,從她默不作聲的態度上鄭家浩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只是他不想去問鄭美黎,就算是問,也問不出什麼來,也是徒增矛盾擴大戰爭而已,或許她有什麼難言的苦衷,一時籌不到錢,才動了這心思。 可事情既然鬧開了,總要給點兒說法才能平息馬青梅的憤怒。鄭家浩就道歉說自己幹了一天活,累糊塗了,突然想起來,今天早晨出門的時候把錢裝在口袋裡了,可能是在公車上讓賊給偷了。 馬青梅不置可否地冷笑了一下。 從那以後,馬青梅和鄭家浩的關係就更僵了,馬青梅乾脆從臥室搬了出來,繼續睡她的帆布折疊床,一副要跟鄭家浩涇渭分明的架勢。 鄭家浩也難過,覺得自己和馬青梅走到這一天,已經是冰凍三尺,想和解已經很難了。只要他繼續待在家裡,就跟在一個鍋裡摸勺子似的,磕磕碰碰在所難免,搞不好會繼續加深矛盾。鄭家浩踟躕彷徨了幾天,決定暫時不回家裡住了,給彼此一點兒空間和時間冷靜一下。 馬青梅對鄭家浩恨是恨,但還沒上升到刻骨銘心的程度。只是自從爸爸去世後,就覺得生活是一架馬車,她和鄭家浩分別向著兩個不同的方向使勁,把生活生生地扯裂出了破碎和疼,讓她一看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恨不能他從自己的生活中消失。可如今他真的不回來了,她還是很擔心他,就讓小帆打他的手機。鄭家浩在電話裡告訴小帆他和朋友在離家比較遠的地方接了個急活,如果回家的話,每天單是在路上就要耗掉三個小時,所以,暫時就住在那邊了,讓他好好學習,聽馬青梅的話。 馬青梅猜出他這麼說是不想讓小帆知道父母鬧矛盾了,只是,知道他在外面好好的,那顆懸著的心,才算是放了下來。可一想到鄭家浩一個人在街上漂著,她心裡還是很不是滋味,有那麼幾次,想打電話讓他回來,但是想想他對自己做的那些事,號碼撥到一半就放了手。 鄭家浩在外面打零工賺了錢,攢起一點兒來就會去學校找小帆,讓他把錢帶回家給馬青梅。他希望用這種方式讓馬青梅明白,就算他人不在家,可心裡還是裝著他們母子的,依然在盡一個父親和丈夫的責任。 小帆問他為什麼不自己回家送,鄭家浩就憨憨地笑著說他幹活的地方離小帆的學校不是很遠,可回華陽路就遠了。小帆信以為真,他們學校前幾年遷出了市區,新校址在新城區,離華陽路的家有二三十公里呢,乘公車的話,一個來回至少要三個小時。 小帆週末回家,就把鄭家浩給他的錢捎給馬青梅,說爸爸幹的活很累,人都瘦了不少。馬青梅本來不想收小帆捎回來的錢,卻又怕小帆知道了她和鄭家浩之間的矛盾,替他們擔心影響了學習,只好接了過來,卻單獨放在一個抽屜裡。自從上回鄭家浩懷疑她悄悄拿走了他攢的私房錢,馬青梅就在心裡發誓,從今往後,決不用鄭家浩一分錢。 5 馬青梅望著這套本應該變現改善她生活境遇的房子,現在卻像噩夢一樣把她的生活一步步摧垮了,就恨從中來,照著牆壁踢了幾腳,踢得腳生生地疼。她坐在床上,抱著腳發呆,淚就流下來了。過了一會兒,隱約聽見有敲門聲,以為是自己踢牆踢得惹得鄰居上來找了,忙擦了擦眼淚去開門。 卻是居委會的黃主任,馬青梅心想,這麼快就把居委會主任叫來了,這是哪家鄰居這麼厲害?馬青梅做好了承認錯誤的思想準備,磕磕巴巴地笑著說:"黃主任……您進來坐。" 黃主任笑盈盈地看著她,說:"小馬,自己在家?" 馬青梅點點頭。 黃主任坐下,打量著房子,說:"小馬啊,今天我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咱這一片要拆遷了。"馬青梅松了口氣,原來不是讓鄰居給舉報了啊。 黃主任見馬青梅愣愣的,以為她是高興得一時回不過神來,就絮叨著說市里要在這一帶建一個大型的城市社區中心,至於拆遷政策呢,分貨幣補償、異地安置和就地安置三種,她正在挨家挨戶地做民意調查呢。 馬青梅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我選貨幣補償。" 送走黃主任,馬青梅的心情好了很多。以前鄭美黎不讓賣這房子,她也賣不了,現在要拆遷了,看她鄭美黎有多大本事能跟拆遷抗衡。她又突然想起來,這房子是尚未分割的遺產,恐怕要由鄭家浩和鄭美黎都到場才能簽字。 把鄭家浩找回來,就成了她的當務之急。 馬青梅本想去找鄭家浩來著,可隨著媒體上報出了這一片拆遷的消息,她就認為鄭家浩看到報紙上的新聞後,肯定會跟她聯繫,或是回家。 一天天過去了,拆遷辦已經在社區設了臨時辦公點,還在各居民樓的樓道口貼了拆遷通知,但凡是早去簽訂拆遷合同的,都會有獎勵。馬青梅明白,獎勵他們是拿不到了,樓上的鄰居陸續有簽約的了,鄭美黎也是滿腹心事,進進出出之間,瞄著她的反應。她一接個電話或者打個電話,鄭美黎就裝作出來倒水或是隨便拿個什麼東西,豎著耳朵聽著,想知道下一步她會怎麼走。馬青梅知道鄭美黎一個人簽不了拆遷合同,也就懶得和她搭訕。 只是,有一天上午,她出去採購回來,二樓的鄰居在樓梯上悄悄地拽住了她。說昨天下午,鄭美黎去拆遷辦了,說她是這房子的戶主,吵著拆遷辦跟她簽合同,想就地再要一套同樣大的房子,可拆遷辦的人一看房產證上的名字不是她,就沒跟她簽,鄭美黎因為這還在拆遷辦鬧了一下午。 鄰居們都知道鄭家兄妹為這套房子鬧了不少矛盾,他們也看不慣鄭美黎的做派,好意提醒馬青梅讓她警醒著點兒,房子不是小事,別讓鄭美黎鑽了空子。 馬青梅連連道謝,知道這件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也顧不上慪氣不慪氣的了,給鄭家浩打了電話。誰知接電話的是鄭家浩打零工時認識的一個朋友老張,一聽馬青梅是鄭家浩的老婆,連忙解釋說他和在濟南上大學的兒子約好了通電話,讓他打到鄭家浩的手機上。誰知今天他沒和鄭家浩一起幹活,鄭家浩就把手機讓他拿著了,別漏了接兒子的電話。 馬青梅顧不上聽老張絮叨,問鄭家浩今天在哪兒幹活,老張說在李村公園清理池塘呢。 馬青梅坐上去李村的公車,等她在李村公園找到鄭家浩,已經是下午三點了。鄭家浩正在公園水塘底下清理淤泥,弄得滿頭滿臉都髒兮兮的,身上的衣服髒亂不堪,頭髮又長又亂,鬍子也好久沒刮過了,猛地一看像是突然間老了十幾歲。 馬青梅久久地看著他,又生氣又心疼,悄悄地把眼淚咽下去,跑到池塘邊,一把拽起鄭家浩就往上走。專心挖淤泥的鄭家浩被嚇了一跳,一看是馬青梅,就囁嚅著道:"你怎麼來了?" 馬青梅也不說話,拽著他就往外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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