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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鄭美黎嘖嘖了兩聲,"我哥活得太可憐了,連喝杯酒的權利都沒了。哥,看你過的這是什麼日子?我都同情你。"

  "美黎,你少摻和我的事,我樂意你嫂子管我。"鄭家浩見她們又要開仗,心裡煩就堵了鄭美黎一句。

  "狗咬呂洞賓。"鄭美黎瞥了他們一眼,"得,你們兩口子一致對外也要分個事啊,我好心好意替你打抱不平倒成了我的不是了,什麼人啊。"

  "鄭美黎,你少說風涼話,不管你怎麼氣我,我就是不搬,除非你也搬出去。"馬青梅把鄭家浩的酒杯拿到廚房洗了,返回來,看著鄭美黎,"你如果把我逼急了,我就和你走司法程式,讓法院強制執行,到時候,看看是你哭還是我哭!"

  "呵,搬出法院來嚇唬我?法官又不是吃你的涮串長大的!"

  "法官是沒吃我的涮串,可法官的良心也沒像某些人似的,就著飯吃了。"馬青梅漫不經心地說著,心裡也打好了譜,這往後的日子,她再也不會讓著鄭美黎了,因為在這種沒天良的小人面前,忍讓的唯一下場就是被欺負。

  其實,這段時間以來,鄭家浩的沒精打采不是因為累也不是因為看不到未來,而是一直在苦惱怎麼擺脫這種為爭遺產而鬧得雞飛狗跳的日子。他早就想跟馬青梅說放棄對爸爸遺產的繼承權,可他開不了口,特別是看著馬青梅這段日子以來,跟頭勇猛的母獅子一樣為這個家打拼就更開不了口。

  可是,今天晚上他喝了酒,酒就像酵母一樣,把他的膽子發酵大了,發酵壯了。趁著馬青梅和鄭美黎吵得熱火朝天時,他一拍桌子,大聲說:"別吵了!"

  他從來沒有這麼大嗓門和人吆喝過,馬青梅和鄭美黎都被他的聲音震得吃了一驚,齊刷刷地把目光移到了他臉上。

  鄭家浩比比畫畫地說:"我放棄對咱爸遺產的繼承權!這房子,我不要了。"

  馬青梅和鄭美黎的表情,登時就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馬青梅一把抓過他的胳膊,呵斥道:"鄭家浩,你喝多了,說什麼胡話?"

  鄭美黎瞪大了又驚又喜的眼睛,飛快地返回房間,拿出MP4來,打到錄音設置上,沖鄭家浩說:"哥,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鄭家浩剛要開口,馬青梅就撲了上來,阻止道:"鄭家浩,你要是敢說一個字,我立馬死給你看!"說著馬青梅就捂上了鄭家浩的嘴。鄭美黎也不甘示弱,迎上來,把MP4湊到鄭家浩嘴邊,"哥,你再說一遍。"

  鄭家浩想趁著酒勁兒把想說的話說出來,想著早了早利索。他就醉醺醺地推著馬青梅說:"遺產是我爸爸的,我說了算,你管不著。"

  說著,鄭家浩就把嘴往鄭美黎的MP4那兒湊,剛要開口,馬青梅一個憤怒的大嘴巴扇到了他臉上。

  被扇了一巴掌的鄭家浩有點兒清醒了,他呆呆地看著馬青梅,"你敢跟我動手?"

  馬青梅哭著說:"鄭家浩,你不是人!"

  鄭家浩嘴裡嘟噥著:"對,我不是人,我是窩囊廢。"順手把馬青梅往旁邊一推,馬青梅一個趔趄,就撞到了臥室的門框上。她順著門框緩緩地癱軟下來,鮮紅的血順著額角往下流。那些鮮紅的血就像犀利而冰冷的鞭子抽在了鄭家浩的心上,把他一下子抽醒了。他訥訥地說:"青梅……青梅,你不要緊吧。"鄭家浩就來扶她,馬青梅軟綿綿地推開了他,自己搖晃著站了起來。

  鄭美黎也沒想到會弄成這樣,悄悄地收了MP4,縮回了房間。

  馬青梅捂著頭,看著鄭家浩,一字一頓地說:"鄭家浩,鄭美黎已經離婚了,她說的話,可以代表她自己,可我還是你老婆,你爸的遺產是我們夫妻的共同財產,你說了不算。"

  鄭家浩不知該怎麼辦好,想扶馬青梅又不敢扶,只好說:"我送你去診所包一下吧。"

  馬青梅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轉身自己往外走去。

  4

  一路上,鄭家浩跟在馬青梅身後,他幾次想伸手扶馬青梅,都被馬青梅打開了。他只好遠遠地跟在後面,看馬青梅進了社區診所,隔著窗玻璃,看醫生給她上藥,給她包紮。

  從診所回來,馬青梅依然像沒看見他一樣,獨自往家裡走。遠遠地看著她上了樓,鄭家浩突然不想回家,就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晃蕩。不知晃蕩了多久,走到一個街心花園時,看見裡面有不少老人在跳健身操,他就走了進去,在一張長條椅上坐下,失神地看那些跳健身操的老人們。他是那麼羡慕他們,目光是那麼悠然淡定,好像已經看穿了這滾滾紅塵裡的物欲橫流,並遠棄了它們,從容而安靜地享受著屬於自己的安好人生。

  看著看著,鄭家浩的眼角就有了淚,那是羡慕的淚,只要能擁有這樣淡定而安好的歲月,他恨不能一夕忽老。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見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回頭一看,是爸爸生前的同事黃伯伯。當年,他們局在青島設了一個辦事處,黃伯伯和爸爸是一起調到這邊來負責施工設計的,又一前一後退了休。爸爸身體好的時候,經常跟黃伯伯一起去海邊釣魚,後來爸爸身體不大靈便了,黃伯伯的身體也不是很好,兩人的來往就少了。

  黃伯伯問鄭家浩怎麼會在這裡,鄭家浩就把爸爸去世後,家裡發生的事情大體說了一遍。

  黃伯伯聽說爸爸把遺產留給了葛春秀,就問鄭家浩找到她了沒有。鄭家浩搖搖頭說:"去找她來著,可她幾個月前就去世了。"說完,又補充道,"她要是活著該多好,我們家也就不會這麼亂了。"

  黃伯伯唏噓不已,"才六十二歲就沒了,唉!好人不長壽。"

  鄭家浩聽得一驚,突然想起何志宏帶回來的死亡證明上,葛春秀是六十七歲,這年齡怎麼會不對呢?難道何志宏說的那個葛春秀跟爸爸要找的那個葛春秀不是同一個人?

  這麼想著,鄭家浩就問:"黃伯伯,葛春秀到底是多少歲?"

  黃伯伯掐著指頭算了一會兒,說:"我沒記錯,是六十二歲。家浩,是不是哪兒不對?"

  鄭家浩不敢貿然地下結論,忙說:"不是,我是在想,葛春秀是我爸的什麼人……"

  黃伯伯看著鄭家浩,沉吟了半天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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