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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其實馬青梅明白父親的心思,他思想還有些傳統,總覺得給兒子買婚房是父親天經地義的責任。可是,他拿不出錢,親家把錢出了,而且還做了婚前財產公證,這讓他和馬大海的自尊都很受傷,總覺得心理上有道過不去的坎兒。既然他暫時拿不出錢來替馬大海去親家母跟前贖回面子,就想把房租收益交給馬大海夫妻。倒不是因為馬大海缺錢,雖然馬大海的工資比李小紅高,可是,跟李小紅娘家掏的買房錢相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父親想用這種方式讓兒子馬大海在親家母眼前底氣壯一些,又怕馬青梅暗地裡有意見,畢竟馬家老房是他的財產,按說作為女兒,馬青梅也該有份兒,尤其是她正在用錢的時候。

  說完隨父親處理這句話後,馬青梅就不再就這個話題和父親多交涉,怕他不自在。人要想表現對一件事情的不在意,最好的態度就是不提它,而不是一味地強調真的不在意。

  後來,因為馬家老房,馬大海也找過一次馬青梅,說不想把馬家老房租出去。一開始,馬青梅還以為馬大海是怕父親把房租都給了他而讓她有意見,特意過來說明,不得已,只好把自己的態度又重申了一遍。

  馬大海就嘻嘻哈哈地說要是因為這點兒小破事,就不來找她了,他不想把老房租出去是想把它賣了。

  馬青梅問:"為什麼?"馬大海嘿嘿笑了半天才說:"我想拿賣老房的錢還給岳母,因為老房子處在商業區的中心地帶,肯定能賣個不錯的價錢。"

  "咱爸同意嗎?"

  "我這不就是想讓你跟咱爸商量商量嘛。"可能馬大海自己心裡也發虛呢,強調自己不願意聽別人的閒話,也不願意看岳母的那張臉,好像婚房是他們家買的,他就該跟奴才似的,一進他們家的門就把頭低下來,他馬大海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窩囊氣。

  "是你自己的心理作用吧?我可沒覺出來。"馬青梅覺得他為把買房錢還給岳母,都快成偏執狂了,就跟那個懷疑對面鄰居偷了自己家的斧頭的人似的,患上了強迫型疑心病,對面鄰居的一舉一動都被他理解成了偷斧頭的疑點。她就直接跟馬大海這麼說了,又強調不是她不幫他在父親面前說話,就算她說了,父親也不會點頭,因為老房是母親拿命換來的。

  馬大海見姐姐不肯幫忙,焦躁得要命,一再強調,就算父親不同意賣,老房那邊過不了多久就該拆遷了。像這種地段,趁著拆遷通知沒下來,當門面房賣倒是能賣個好價錢,要是等到拆遷的話,這房子本身不是鋪面房性質,就是普通住宅,也拿不了幾個拆遷款,不如趁早賣了。

  以前父親有的是機會可以用馬家老房多賺點兒錢都不去賺,眼下他答應搬到馬大海家住不過是不好意思拒絕李小紅的建議,順便賺點兒房租讓馬大海在岳母面前壯壯面子。如果她不知深淺地去勸父親賣房,不僅會傷了父親的心還會碰一鼻子灰。可是,她如果直接拒絕馬大海,又恐怕他多想,以為她是怕賣房錢沒自己的份兒才強調理由不跟父親開口似的,就嘟噥著說:"那……你自己跟咱爸商量不就行了?還非得我回去說啊?"

  "姐,我和咱爸那是天生的冤家,開口就掐,我要是跟他商量賣房子的事情,一開口他就得給我塞一大把蒼蠅。"

  看著弟弟一臉的焦灼,馬青梅只好說:"我試試看吧,你別抱太大的希望。"

  馬大海一臉的焦糊狀沒了,笑顏逐開地說:"姐,我就知道你會幫我,要是換成其他人,早跟我吵翻了。"

  "好好的,有什麼好吵的。"馬青梅心不在焉地說了句。

  "吵什麼?跟我爭房產啊,兄弟姊妹之間為了老人的房子打破了頭的事情多了去了。"

  馬青梅不自在了起來,知道馬大海這是給她戴著高帽把她往高尚裡架呢,他先把高帽給她戴穩了,讓她不好意思開口跟他爭這套房子。

  馬大海走後,她怔怔地流了半天淚,覺得馬大海變了,他再也不是因為闖了禍要挨父親的打而抱著她大哭的馬大海了,更不是那個信誓旦旦將來一定要讓每年冬天給他織一件毛衣的姐姐過上好日子的馬大海了……

  既然答應了他,就要去辦的。馬青梅沒敢跟父親說是馬大海要賣房子,只是搬出了馬大海的那套理論,勸父親趁拆遷通知還沒下來前把房子賣了,把買新房的錢還給親家母一部分,馬大海也就不用在岳母跟前感到憋屈了。父親拒絕得斬釘截鐵,質問她這些話是不是馬大海讓她來說的,馬青梅一連說了一串不是,父親才將信將疑地把怒火壓了下去,讓她以後不要再提賣老房子的事。

  想著以前馬大海給的五千塊錢還沒還上,現在又要回娘家借,馬青梅的心就難受得像刀割一樣。她覺得自己本應該為娘家做點兒什麼才是,可她都三十七歲了,還在給娘家添麻煩。更要命的是,一旦她回家借錢,父親就會知道她日子過得不好,兒女要是把日子過糟爛了,那是父母心頭的擔憂和疼啊。

  次日是週末,鄭家浩呆坐在一邊,見馬青梅忙活炸糯米團子,就知道她要回娘家借錢。岳父愛吃糯米團子,跟他們抱怨過幾次,現在街上賣的糯米團子摻了麵粉,吃起來一點兒也不軟更不糯,所以馬青梅每次回娘家前,都會炸點兒糯米團子帶回去。

  鄭家浩站在一邊看著,不敢開口說話。馬青梅不想再譴責他,離崗了,想必他比誰都難過,要不他怎麼會在十來天裡瘦得脫了形呢?

  馬青梅把炸好的糯米團子留了幾個給他和小帆,換好衣服就要出門,走到門口,見鄭家浩的眼神跟蒸熟的糯米糕似的,軟塌塌的,就淡淡地說:"天塌下來有地頂著,不用愁。"

  鄭家浩叫了一聲青梅,嗓子就哽咽了。

  馬青梅笑了笑就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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