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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哪天你閑了,咱倆一塊收拾。"說著,馬青梅把爸爸的房間給鎖上了,"你去上班吧,我先把這房間鎖著。"

  鄭美黎只好收拾了一下,去上班了。到了車站,鄭美黎打電話跟何志宏說了一下回哥哥家以後的大體情況。何志宏挺生氣的,劈頭蓋臉地就吆喝道:"美黎,我說你是不是傻子啊?她說把門鎖上了你就信了?她不會趁你上班的空兒打開門,把你爸的存摺和值錢的東西藏起來啊?你趕快給我回去,就說頭疼,什麼時候把你爸的房間收拾好了,你的頭疼就什麼時候好!"

  鄭美黎沒好氣地說:"我爸哪兒還有什麼存款。我不回去!"

  何志巨集在電話那端嚷:"美黎,你別覺得你爸給咱買了套房子就沒存款了,這幾年他不是漲工資了嗎?能不攢點兒?"

  "就算我爸攢,能攢多少?!"

  何志宏知道現在不是把鄭美黎惹惱的時候,就軟了聲調好聲好氣地說:"親愛的老婆,我們現在是窮人啊,窮人就得有點兒蒼蠅也是肉的精神不是?沒多少也是錢啊。"

  鄭美黎又沒好氣地嘟噥了幾句,轉身往回走。雖說爸爸幫她買房時還跟別人借了一點兒錢,估計早就還上了,這幾年再攢個十萬八萬的應該不是問題。何志巨集又在電話那邊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在馬青梅和鄭家浩眼前千萬別說漏了當年買房子的事,就當是爸爸這些年的積蓄一直沒動,都攢在那兒呢,反正爸爸沒留遺囑,到時候存款少了,讓馬青梅和鄭家浩落個有嘴說不清。這樣一來,在分割爸爸房產的時候,他們也好擺出一副讓哥哥、嫂子算計了卻又寬宏大量不計較的姿態,讓鄭家浩夫妻多讓點兒步。

  4

  馬青梅正拖著地,鄭美黎就回來了,一進門就說在公車站差點兒暈倒,可能是昨天晚上跟何志宏生氣加上一夜沒睡好,頭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打算今天在家休息不去上班了。

  馬青梅讓她到臥室躺著,問要不要出去給她買點兒藥。鄭美黎說不用吃藥,睡會兒就好了。

  滿腹心事的鄭美黎躺在床上卻一點兒睡意都沒有,瞪著大眼睛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半天,一個骨碌坐起來,沖外面的馬青梅說:"我不習慣大白天睡覺。嫂子,要不,咱倆整理一下爸爸的房間吧。"

  馬青梅一下子就明白了:鄭美黎頭疼是假,擔心她上了班後自己在家裡翻動爸爸的房間才是真!

  馬青梅有點兒生氣,覺得鄭美黎也太小心眼了,而且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又不好表現在臉上,否則,鄭美黎就會更加以為她是在爸爸的遺產上存了私心,一不小心被她撞破了才不高興的。

  馬青梅答應著,從抽屜裡拿出鑰匙,開了爸爸房間的門。

  鄭美黎動作敏捷地躥進去,一點兒病容都沒有,神采奕奕地看著爸爸的房間,驀地見馬青梅盯著她看,才意識到自己的表情似乎有點兒不妥,忙換了一臉觸景傷情的神態,眼淚汪汪地說:"我老覺得爸爸還躺在床上呢。"

  這個房間是最大的一間,足有二十平方米,窗子前放著一張老式的寫字臺,爸爸沒事的時候就在這張桌子上練書法。現在,桌子上只剩了枯乾的硯臺和一疊沒用完的宣紙,掛在筆架上的毛筆在微風裡輕輕地搖晃著,相互擁擠,讓人看著有些莫名的蒼涼。

  緊靠著寫字臺的是爸爸的硬板大床,他常年在工地上輾轉,睡不慣席夢思床墊,床買回來後就讓鄭家浩把墊子撤掉了。床頭的另一端是大大的報架,每天早晚讀報是爸爸的晚年生活之一。靠著北牆的是一個偌大的老式組合櫥,一邊放著爸爸為數不多的衣服,另一邊塞著爸爸這些年來攢的雜七雜八的玩意兒。西面是佔據了整整一堵牆的書架。爸爸生活節儉,在買書上卻大方得很,身體好的時候,每週都要去書城轉一圈。這滿牆的書就是他的寶貝、他的財產。他在世的最後兩年裡,常常望著滿牆的書歎氣。即使他不說,馬青梅也明白他歎氣的原因。爸爸是鐵道部的高級工程師,原本指望鄭家浩能讀一所好大學,成為一個有出息的知識份子,可以善待他這一櫥的書。可鄭家浩偏偏在高中時患了嚴重的中耳炎,老是聽不清老師講課,高考落榜後進了企業,在車間裡混了兩年。在爸爸的督促下,他才考了物流師證,調進了物流部。公司效益好的時候,他累得回家倒下就睡,連報紙都沒時間看;效益不好了,他也輕鬆了,可整天皺著眉頭,一副天就要塌下來砸破頭的樣子,哪裡還有心思讀書啊?鄭美黎也不是省油的燈,原本爸爸指望她能爭口氣,可她從小就愛打扮,經常因為蹺課撒謊被老師找到家裡,爸爸被她氣得吃不下飯,跟人說起來就唉聲歎氣。鄭美黎好不容易磕磕絆絆地從職業中專畢業了,高不成低不就地換了好多工作,戀愛談了無數場,沒一場修成正果的,直到遇到了何志宏。可帶他回家吃了一頓飯,爸爸就把何志宏這個人給否了。何志宏善於察言觀色,善言到了舌綻蓮花,爸爸覺得這樣的男人不穩重,也勢利得很,怕鄭美黎跟了他會吃虧。沒承想,鄭美黎被何志宏哄得像是兩眼蒙上了豬油,乾脆挺著大肚子回家要脅,爸爸沒轍,只好睜隻眼閉隻眼地認了何志宏這個女婿。

  多年前的往事像跑馬燈似的在心裡一幕幕過著,馬青梅有些難受,恍惚間就有了人生如夢的感慨。她打開櫥子,對鄭美黎說:"把爸爸的東西整理一下吧。"

  鄭美黎手腳俐落地整理著爸爸的遺物,翻了半天,不是一堆舊衣服,就是一大堆爸爸寫完的字,什麼值錢的東西也沒整理出來。鄭美黎的臉慢慢沉了下去,不時地用餘光瞄一眼馬青梅,開始懷疑馬青梅趁爸爸病危時把該藏的東西已經藏起來了。這麼想著,她心裡就來了氣,再收拾東西的時候,手也重了,有了摔摔打打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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