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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那倒不是。當初我是全村唯一一個考入高中的驕子,結果所有人都惟我馬首是瞻,小到五六歲的寡婦,大到八九十歲的老姑娘,天天圍著我屁股轉,像對待明星一樣捧著我,還讓簽名呢。

  呵呵,接著吹,後來呢?

  後來我就像霸王別姬一樣,站在黃土高坡上,迎著凜冽北風,雙手叉腰,意氣風發颯爽英姿地通過村廣播電臺發表了一番豪言壯志,聽了絕對熱血沸騰。

  我聽著呢,說吧。

  我說,感謝所有父老鄉親老少爺們兒對我陸健風的鼎力贊助和厚愛,如果我考上了大學,基於本人家境貧寒,決定用裸奔精神來回報各位。

  啊?裸奔?

  對。我說,如果我考上了大學,一定赤裸全身,腰系草繩,頭仰二百七十度,從村東頭罵到村西頭,三天三夜不休息。

  這時候,我已經是笑得肚子都疼了,在床上左右撲騰。弄得其他三個人莫名其妙,曉菲還將寫著問號的臉伸了上來,問我是不是羊羔風犯了。

  我好容易才忍住了笑,一巴掌將曉菲的頭蓋了下去,又朝其他兩個人擺擺手,接著給陸健風發短信:

  後來呢,考上沒?

  你問後來啊。

  對。

  要知欲事如何,切聽下回分解。睡吧,大美女,明天還要早起刷牙呢。晚安。^_^

  咦?我一邊皺眉頭,一邊倒吸了口涼氣:好小子,賣關子調我胃口啊,不說也罷,我還懶得問呢。我微微一笑,然後關機睡覺。

  接下來的日子依舊如流水一般緩緩從身邊淌過,生活也仍然平靜的像一池不起波瀾的死水,偶爾有微風拂過,帶來的氣息,除了枯燥,還是枯燥。

  慢慢地,學校的會議開始多了起來,課程也逐漸得加重,給我們帶來的第一錯覺是:好像前三年偷懶的不是我們,而是老師。

  這倒有點亡羊補牢的意思。

  也難怪有位女生一邊抽煙一邊感慨:前三年我有心苦讀,奈何身邊匱乏良師益友,取不到真經;現在我已經與燈紅酒綠結緣了,他卻又拼命想把我拉回戒毒所,唉,真是成也老師,敗也老師。一席話,蘊含著無限的做作與傷感。遺憾的是她應該手持琵琶,邊奏邊唱,結果很可能就是座中泣下誰最多,書生可哥青衫濕了。

  偶爾,從草坪上漫步走過,從某個角落的某位草莽英雄口中也會飄過來一兩句沉悶的聲音:媽的,這三年多的生活,過得渾渾噩噩,像是被強姦了似的,總感覺不是我在上大學,而是大學上了我。

  哎,這樣相比較而言,男生的感慨可就坦率多了。

  我雖然對學校的這種做法也是頗有微詞,但也只是頗有微詞而已,從來不會無聊到像這些人一樣亂髮牢騷,為什麼呢?因為我比較實際啊,思考問題歷來是從經濟學角度出發:試想啊,我每年給學校交的錢都一萬多塊,無論怎麼算,老師給我上的課都遠遠不夠,明知道是照本宣科,三歲識字的小孩兒也會,但他只要願意多付出一些勞動,我心裡就平衡多了。

  不過,這種美滋滋的自我慰藉並沒有延續多長時間,報復很快就接踵而至了。

  女子八百米是我噩夢中的噩夢,大學三年多,補考了好幾次,沒有一次能堅持到終點的。第一次面子薄,跑到三分之一的時候堅持不下去了,感覺挺丟人的,哭著鼻子回了宿舍;第二次,臉皮厚了點,跑到五百米的時候,乾脆一屁股賴在地上不動了;第三次,剛想坐下來,體育老師終於受不了了,跑過來獅子一樣咆哮:可哥,我的大小姐,你跑不動,但能不能走啊,走到終點也算你達標。

  這一次,想都不用想,肯定還是一個字:死。

  只不過死的次數多了,反倒跟沒事兒一樣,我還煞有其事的站在起跑線上做起了熱身運動:時不時地活動一下雙腳,轉轉脖子,扭扭屁股,弄得跟運動員似的。

  體育老師見狀,笑眯眯地走過來,陰險地說:

  可哥,據學校檔案庫資料顯示:體育課上,你神秘失蹤十一次,姍姍來遲九次,提前撤離八次,裝病請假十七次。院長都知道了,之所以沒有拿你開刀,我個人總結了一下,認為原因可能有三:一是你學習成績還不錯,二是相對比較安分守己,三是他抽了你老爸送給他的中華煙。但我這裡可是六親不認,即便你老爸給我送一火車皮都不好使,今天我對你的要求不多,無論多慢,你都必須跑到終點,聽見了麼?

  我被他這些精確的資料給嚇傻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你聽見了麼?他又問了一遍。

  哦,哦。我趕緊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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