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局長(53)_嶽東西

五十三

　　代權掃一眼坐在沙發上的劉明亮。劉明亮有些不安地抖動著腿，上次馮月琴跟他談的時候他把球踢給了代權，說怕是代科長不同意。

　　「哎呀，實驗中學人才濟濟，還缺一個劉明亮嗎？」代權又瞟一眼劉明亮，小聲說，「再說他班裡學生出過那事兒，影響那麼大，你們還敢用啊？」

　　「怎麼不敢用，我就是讓社會看看，好老師就是好老師。劉老師也基本答應了，就等你一句話了。」

　　「這個事兒啊，」代權咂咂嘴，「你看看，問題是我這裡離不開他了，他這個廠長一走印刷廠還怎麼運轉啊，實驗中學有他沒他不是高考照樣出成績嗎。」

　　「話兒可不能這麼說。國家好不容易培養一名優秀教師，讓他去搞印刷，那不是資源浪費嘛。老實說，那個印刷廠廠長誰都能幹，優秀教師可不是人人都能當的。學校多一位劉明亮這樣的教師，就會多讓一批學生獲得上大學的機會，就會改變一批學生的前程和人生，這可是比多賺幾個錢重要得多啊！」

　　在教育局共事這些年，代權非常瞭解馮月琴，他知道她是不會輕易甘休的，不管什麼時候最好不要遇上她這樣的對手。

　　現在他不想跟她鬧僵，但是對劉明亮他也絕不會輕易放手。馮月琴越是求賢若渴，他越不會放手。

　　二十四

　　馮月琴心裡明白，雖然各方面都急於要求實驗中學提高教學成績、提高高考升學率，但是「素質教育」的旗子還要打。這樣既不會引起外界輿論的喧嘩，上級領導面子上也過得去，而且對李興華也有個交代，最終爭取各方面都滿意，收到一石三鳥的效果。

　　當然她心裡也很清楚，在夾縫中做好工作的難度肯定相當大，而尺度全掌握在她的手裡。推行素質教育只是軟目標，就像飄在空中的彩球，放出來好看喜慶；而教學成績升學率是硬指標，它就像一個個馬路牙子，實打實地杵在那兒，行人車輛就得按它規定的方向走，誰碰著誰出事兒。

　　所以，她採取的策略就是「一手軟一手硬」。

　　她在全校教學會議上有一句話，被當做名言在校園裡口口相傳：「就是要考試，就是要比成績，比出問題，比出落後，比得成績差的人心驚肉跳！」

　　實驗中學校園裡的空氣驟然變了，每個教師都能感覺到，每個學生都能感覺到。

　　她帶個教研室主任推門聽課，隨後進行評議。不管應試教育還是素質教育，都得從課堂教學入手。

　　語文學科，她首先選定申雪。

　　上課鈴響前兩分鐘，申雪正在黑板上板書課題。門開了，馮校長進來，隨後跟進來七八位老師，都一言不發地到教室後面坐下。

　　申雪朝著馮校長和其他老師點頭笑一下，開始上課。

　　這堂課學習的是作家史鐵生的散文《我與地壇》。申雪先播放了自己配樂朗讀的課文，深情的朗讀和低緩的音樂使整個教室沉浸在濃濃的愛的氛圍中。然後學生自由誦讀，自由發問，自由談感想，最後申雪又引導學生在文章藝術手法方面進行探討和鑒賞。

　　課堂氣氛非常熱烈，下課鈴響了，同學們還都意猶未盡。

　　緊接著到學校會議室進行評議。除了所有語文老師，其他學科教研組長也參加。

　　申雪先簡單說說教學目標和教學思路，然後其他老師發言。

　　老師們對申雪這堂課大加讚賞，只有一兩位捎帶提出一兩點瑕疵。

　　馮校長一直板臉聽著，不時在本子上寫幾個字。老師們發完言，經過接近一分鐘的沉默，馮校長才抬起頭：「還有要說的嗎，沒有那我就說了。」

　　她清清嗓子，同時老師們都打開筆記本準備記錄。

　　「這堂課好熱鬧啊，」馮校長笑一下，目光掃一圈，「我差點都受了感染。」

　　老師們一時吃不准校長的意思，不知道怎麼回應，有的就隨著笑一下。

　　「可是，有用嗎？」馮校長的目光一下子尖銳起來，最後落到申雪身上，「現在有人說課堂是舞臺，教師是導演，學生是演員，這堂語文課倒是把這種說法體現得淋漓盡致了。」她轉臉又掃一下全場，「可是，這有用嗎？能提高成績嗎？」

　　大家都屏著呼吸，只聽到筆尖和紙摩擦出的聲音。

　　「浮躁，花哨，好看不好用。」馮校長繼續說，「教學目標要落實到題目上，學生能力要體現在解答問題上，最終要體現在解答試卷上。我不相信這樣的課堂能出好成績。我說的不知對不對，因為我是好久不上講臺了，大家再說說吧。」

　　一位老教師表示贊同校長的看法，接著又有兩個老師發言對這堂課提出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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