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局長(33)_嶽東西

三十三

　　「出了這樣的事情，你是校長，不知情不等於不用承擔責任！你為什麼不知情，你這是失職！」李興華忽然高聲說。

　　胡校長愣一下，沒想到李興華用這種語氣對他說話。雖然教育局和一中在行政上是隸屬關係，可是在級別上一中校長還比教育局長高半級。加上一中是全市教育的龍頭和標兵，是每年的高考升學大戶，一中要做什麼事情最多跟教育局打個招呼，歷任教育局長對一中校長也都是另眼相看的。

　　「如果學校出什麼問題，如果一中老師做了不該做的事情，我當然會負責任的。」胡校長板著臉，「可是目前這種情況，我也沒法負責任呀。學生自願到一中上學，這是一中老師的錯誤嗎？這是一中的錯誤嗎？我們哪有這麼大本事，號召全市學生都來一中啊？」

　　李興華一拍桌子：「那就是我的錯誤了，是我這個教育局長讓全市學生都轉到一中的？」

　　胡校長笑一下：「李局長誤解了我的意思了。雖然我們在教育領域不願提市場這個詞，其實市場的作用是客觀存在的。我不可能支配這個市場，我只能按照客觀規律去辦學，做我該做的事情。」

　　「市場也要規範，競爭也得公平，不能誰想怎麼幹就怎麼幹。辦學不能不擇手段啊胡校長，搞教育畢竟不是搞經濟，搞經濟也要講個道德和法律嘛！」李興華說。

　　「我說兩句吧，」馬副市長打圓場說，「這個問題要這麼看，學校間競爭是客觀存在的，這也是正常的。可我們畢竟都是兄弟學校嘛，都是為了濱河市教育，競爭是為了共同進步。所以學校之間要互相交流取長補短，弱勢學校要多學習優勢學校的辦學經驗，優勢學校也不要保守，要多帶動弱勢學校。目前這個事情必須要解決，不能再發展下去，否則只能兩敗俱傷，對整個濱河教育沒有好處。」

　　一直不發言的吳為副局長說話了：「我認為出現目前學生自願流動的現象，根本原因不是一中有什麼優惠政策，也不是一中老師做了什麼工作，起關鍵作用的還是學生的意願。學生這種選擇，主要又是因為兩個學校間失去了以前的平衡。所以要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還是要從調整辦學思路入手，從學校管理入手。只要教學和管理上去了，只要學生滿意家長放心了，學生你攆都攆不走。」

　　吳為這話顯然是針對實驗中學的教改，也就是針對李興華和許志國的。

　　「吳局長，你說的問題今天先不討論。」李興華把話接過來，「我在這裡只問一句，學生和家長到底希望有什麼樣的教育，他們對目前的應試教育真的很滿意嗎？他們都是處於無奈才承受這種壓力啊！」

　　馬副市長點點頭：「這個問題比較複雜，以後再探討。」又問李興華：「你們教育局對這個事情有解決方案沒有？」

　　李興華把初步處理方案說了一下：「一中必須立即停止搞宣傳拉學生的行為。剛轉到一中的學生必須立即轉回實驗中學；轉學時間較長已經適應一中學習環境的學生可以不動，但是學籍仍屬於實驗中學，高考作為實驗中學學生報名。一中必須就此事做出深刻檢查；實驗中學要吸取教訓，繼續推進教學改革，全面提高教學和管理水準。兩所學校必須保證以後不再發生類似的情況，否則，有關責任人就地免職。」

　　許志國問：「還有那些散佈謠言說李局長的女兒李夢轉學的教師呢，應該怎麼處理？」

　　馬副市長對此事也很氣憤，毫不含糊地說：「胡校長回去查一查報到教育局，對有關人員一定要嚴肅處理！起碼的師德都沒有了！」

　　代權作為基教科長是應該參加市一中和實驗中學兩方會議的，因為好多情況他應該瞭解，一些問題必須經過他來解決。

　　可是他缺席了，理由是他正在下面搞調研，會議時間緊趕不回來。

　　李興華根據對代權的瞭解判斷，他是在逃避。因為這樣的會議肯定會有爭執，有爭執就必須有選擇，有選擇就必須有放棄。

　　李興華從來沒感覺到教育局的內部對立有這麼嚴重，從來沒感受到系統內的矛盾有這麼突出，也從來沒有為實驗中學的前途如此擔憂過。

　　他又單獨把代權叫到辦公室。代權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說他正準備過來向李局長彙報情況。

　　李興華直截了當地說：「別的事兒先不說，我就是想聽你說說一中和實驗中學最近發生的事兒。」

　　代權顯然是有備而來，他立刻擰起眉頭：「這個我有責任，沒有協調監督好。市一中長期以老大自居，不聽招呼，不能再這麼任其霸道下去了。」

　　「也不是協調不協調的問題，有些事情不是你一個基教科長能控制的。關鍵是不能回避問題，要考慮如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一聽這話，代權立刻抬起頭，「局長，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我覺得發生這個事情，首先暴露出某些老師的師德問題，為了本學校利益和個人利益，竟然不擇手段。再就是制度建設，學校之間的競爭應該是公平的有序的，這還需要一個規則和制度來約束。」

　　李興華點點頭，「你說得也有道理，但是這還不是根本問題。即使有了制度，約束力又有多大呢？」

　　代權連連點頭。

　　李興華又問：「有人以為問題出在實驗中學的教學改革上，你以為呢？」

　　代權看著局長，連連搖頭：「不對吧，我以為這種說法不對，實驗中學教改絕對沒問題。」

　　李興華放鬆地笑一下：「是呀，你是基教科長，而且你經常去實驗中學做調研，監督指導工作，對這個問題你應該最有發言權，你的話也應該最有說服力。」

　　「局長過獎了，」代權謙恭地一笑，「不過我是全力支持實驗中學教改的，而且我掌握第一手資料，說明教改是可行的有效的，也得到部分家長的認可。」

　　李興華點點頭，想一下又說：「這樣吧，你聯繫一下教研室，你們聯合開一個研討會，專門討論實驗中學的教改問題。通知實驗中學派人參加，其他中學也要派負責教學的領導參加。實驗中學在教改中做得好的要肯定，沒做好的要糾正，也給他們出出點子。」

　　代權點頭說：「我覺得這個研討會非常及時非常有必要，我馬上去辦。」

　　李興華又說：「你把我的意見向吳為副局長轉達一下，這個研討會由他來主持。當然，我還要參加。」

　　代權帶著局長的信任離開辦公室。

　　其實還有一件事李興華有意沒做追究。在一中挖實驗中學學生這件事情上，代權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是他答應一中的要求，親手為五六個學生辦了正式轉學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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