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局長(5)_嶽東西

五

　　可是這能怪他嗎？要怪只能怪學校辦學思路不正確，片面抓升學率，可是學校又怪誰呢？許志國又能怪誰呢？如果教育局不給學校施加壓力，如果教育局不拿高考成績來衡量全市的學校，學校也不至於這樣吧，許志國這個校長也不願當得這麼累啊。

　　李興華想到這裡，心裡不禁一沉。

　　市人民醫院高幹病房。

　　馬副市長的老岳父趙老因痛失愛子，高血壓心臟病同時發作，這兩天病情才有所緩和。

　　教育局長李興華和實驗中學臨時主持工作的柳副校長來醫院看望趙老。

　　趙老壓抑著內心的傷痛，顯得比較平靜和理智，體現出一位老幹部老領導的素養：「想想這個事兒，首先是我的錯誤，我的錯誤得占大半，然後是你們的錯誤，你們的錯誤占小半。你們那一半錯誤中，大半又是馬文超的錯誤，不是你們的錯誤，誰叫他是主管教育的副市長呢，他是自食其果。」

　　李興華感動得熱淚盈眶，這就是我們的老前輩啊。他幾乎哽咽著說：「趙老，您不要這麼說，是我們教育局工作沒做好啊。我是教育局長，我應該承擔主要責任。」

　　趙老淡淡地笑一下，表情隨即恢復嚴肅：「我聽說實驗中學校長也停職了，老師也在受審查，有那麼回事兒？」

　　李興華點點頭。

　　「不怪人家，不能怪老師們，趕快讓人家回來工作。要處理，怎麼不先處理你們的副市長？你看看，學校和學校你爭我奪，你死我活，把全市教育搞得硝煙彌漫，老師學生不堪重負，叫苦不迭，這算哪門子教育啊？教育不能這麼搞啊，李局長！」老人說著說著有些激動，咳嗽氣喘起來。

　　李興華趕緊上前輕輕地給他撫弄著脊背：「趙老，我們回去一定要深刻反思，徹底整改，您老放心吧。」

　　「要是真這樣兒，我搭上個兒子，為全市換來個好教育，那我這個兒子就搭得值。」

　　護士在一旁連連暗示李興華，趙老不能激動，說話時間也不能太長。

　　李興華向柳副校長遞個眼色，柳副校長就從皮包裡拿出銀行卡，起身送到趙老面前：「趙老，這是給您的十萬元賠償和撫慰金，這是教育局和學校研究決定的。」

　　趙老把頭扭向一旁，看都不看一眼，然後淡然一笑，說：「孩子都沒了，我還要錢幹什麼。再說，我也不缺錢。」

　　李興華說：「趙老，這是按國家法律規定給您的一點補償，您應該收下。」

　　老人冷笑一下：「我知道怎麼回事兒，別以為我老糊塗了。要是我女婿不當這個副市長，你們也會給我送來十萬塊錢？按照法律，我這個兒子這麼做，你們是沒有責任的。」

　　李興華和柳副校長面面相覷，兩人都不知說什麼好。

　　週末晚上，李興華破天荒地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新聞，女兒夢夢推門進來。

　　「爸，你也減負了呀，有時間看電視，哼。」

　　「咦，你今天怎麼……」李興華話還沒出口，房間門就砰的一聲巨響，夢夢轉眼就不見了。

　　李興華只好轉向妻子把話問完：「咦，她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不是蹺課吧？」因為急劇轉動，脖子有些扭筋。

　　玉萍剛從廚房出來，沒好氣地說：「還問我！實驗中學給學生減負了，你這當教育局長的不知道？週末白天都不上課了，晚自習還上什麼呀。」

　　「哦，」李興華恍悟，又轉臉一邊看電視，一邊抬手揉捏著酸痛的脖頸。

　　「從早晨瘋到現在，什麼習也不用學了！」玉萍忽然靠過來附在丈夫耳邊小聲說，「肯定又跟那個男孩子在一起了，這回可有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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