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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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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你說的那麼弱智嗎?"柳亭輕聲表示不滿。 "說到讀書呢,我是比不上你,可是說到對男人的認識呢,那你就遠不及我了。"柳小顏一副過盡千帆的樣子,"天下烏鴉一般黑!包括我們家老爺子,你看他那個老實樣兒,年輕的時候還不是傷透了我媽的心?" "噓!"柳亭慌忙伸手掩住柳小顏的嘴,"當心姨父聽見。" "怕什麼啊?我當著他的面也這麼說來著。" 柳小顏歎口氣,"常聽外婆說我媽年輕的時候又漂亮又能幹,提親的踏破了門檻,可我媽偏偏看上了我爸這個無財無貌的土老巴子,說女人找丈夫就要找個老實可靠的,安安生生過日子。結果呢?到頭來落了個人財兩空。嗤,凡是男人就沒有老實的!所謂的老不老實,只是看他有沒有這個條件罷了。" 柳亭透過半掩的房門看著在大廳裡招呼客人的姨父,就是這個頭髮灰白、躬著脊背的男人,曾經讓姨媽在風華正茂的年代尋死覓活,整日以淚洗面。 "感情算個屁啊?又不能吃又不能穿,說有就有說沒就沒了!只有錢才是真的!"柳小顏張開五指又緊緊握攏,"錢是最忠誠的情人,你把它握在手裡,它就永遠不會背叛你。當你饑餓的時候,它能給你錦衣玉食,當你寂寞的時候,它能為你呼朋引伴……所以當初一聽說你要嫁給陳嵐,我就極力反對。" 不光是柳小顏,實際上柳亭跟陳嵐的婚事差不多遭到了所有親朋好友的反對。柳亭是小學老師,怎麼著也得找個鄉鎮幹部才般配吧?這是鄉下人一慣的思維方式。男人找物件是往下找,女人找對象就得往上走。陳嵐本身只是一個農村小學老師,跟了他,就意味著一輩子只能待在農村,再沒有翻身的機會。可柳亭有自己的想法,她看不慣一般鄉幹部那種流裡流氣的作風,聽說很多鄉幹部有打罵老婆的習氣,難保自己不攤上一個"惡霸",到那時可是後悔都來不及了。與其嫁給一個在鄉里做幹部的"流氓",還不如嫁給雖然貧窮,但是待人斯文有禮的陳嵐,兩個人節儉一點過日子,平平淡淡的一生,也沒有什麼不好。再者,在她的內心深處,還埋藏著一個難言之隱,關於這件事情,除了陳嵐之外,她沒有對第二個人說起過。 事情發生在柳亭中專畢業那年,她上的是一所很不正規的中專學校,知識方面一無所獲自不待言,同學之間也極其不好相處,吵架、打架是家常便飯,心靈上得不到充實,很多人因此而談戀愛了,柳亭也不例外。 柳亭的第一次發生在一個落著毫針一樣細細雨絲的五月,那日的天是灰沉沉的暗藍,窗外蜂擁著生機勃勃的法國梧桐樹葉。男人很英俊,或者實際上根本就不英俊,只是她個人覺得英俊而已。他輕輕地從後面抱住她,繞過臉來磨擦她的臉。當上衣被褪去的時候,柳亭試圖掙扎,然而這樣的反抗是徒勞的,青春的身體猶如五月的樹葉渴望著雨點的澆灌,她整個的人和那日的天氣一樣,溫暖得不得了,柔軟得不得了,潮濕得不得了……每一個有經驗的男人都應該知道的,春情,是什麼都阻擋不了的,就像一棵芽要破土,一朵花要開放,一隻幼鳥要起飛……他利用了她的弱點,而她,無辜幼稚。 僅有這一次,之後柳亭再也沒有見過那個男人,她蒙著頭躲在被子裡哭過,在太陽底下愣愣地發過呆,像所有失戀的少女一樣,魂不守舍、痛不欲生。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由失戀所帶來的痛苦漸漸冷卻,轉而被一種更深的不安和恐懼所取代,她開始意識到來自身體上的問題。那男人在她的身體上捅了一個傷口,這個傷口將是一生都無法癒合的,在她將來的生活中,要如何對另外一個人解釋這個創口的由來呢? 參加工作之後,柳亭聽同事講過離他們學校不遠的另一所小學裡的一個女教師,那個女教師一向是以美貌和風騷著稱的,據說她在新婚之夜割破自己的大腿偽裝處女血,不小心被丈夫識破。丈夫看著床單上一大灘暗紅的血跡說:"又不是殺豬,哪兒來的這麼多血?"還有一個女教師算准了經期跟丈夫同房,趁著她剛剛來月經又來得不多的時候,做完之後正好在床單上留下幾點梅花樣的血漬。一個多麼完美的陰謀!可惜她的丈夫是個老手,完事之後悠閒地點了根煙說:"你還挺會挑日子的。裝什麼裝?我進去的時候根本沒有感覺到阻力。" 柳亭也想過利用種種方式來掩飾那個殘缺的地方,可她實在是一個不會做假的人,也不屑於做假,經過漫長的思想鬥爭,她還是決定找一個能夠寬容她理解她的男人,恰好這時,樂觀單純的陳嵐出現了。 "在認識你之前,我曾經打算一輩子單身,因為我實在不想跟人提起這段不堪的經歷。我願意做一棵冬天的樹,沉沉地睡著,不發芽,不開花,不歡笑,也不疼痛。可是,你來了……"新婚之夜,柳亭將腦袋枕在陳嵐的肩膀上,眼裡蒙著一層水霧,"你讓我覺得自己在冬天已經停留得太久了,久到難以承受的地步。我看見你站在春天的綠樹下招手,可是,我已經沒有走進春天的資格了,對嗎?" 陳嵐愛憐地摸了摸柳亭的頭髮,此時無聲勝有聲,陳嵐的愛撫比任何信誓旦旦的話語都更能夠表達理解之情。柳亭緩緩地垂下眼睛,幾滴動情的眼淚偷偷從眼角滑落下來,她背轉身去,不讓他看見。 "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們的關係就到此為止,我一點也不會怪你……"柳亭的眼裡流動著真誠和悔意。 陳嵐微笑著刮刮她的鼻子,疼愛地叫了一聲"小傻瓜"。他說:"小傻瓜,一切會越來越好的。你放心。" 當陳嵐說出"你放心"三個字時,一股心酸而喜悅的激流在柳亭的血管裡奔騰,一次次衝擊著酸澀的眼睛,苦苦掩藏了好幾年的心病終於得以醫治,她忍不住伏在桌子上痛痛快快哭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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