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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你在芬蘭嗎?不是吧。你是在夏威夷,不是嗎?」安德魯扯出一抹冷笑,灰色的眸子更是寒冷無比。

  「到小少爺吃藥的時間了,我去看看情況如何。」米修冷汗直冒,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這世間的魔王,誰讓他救過自己呢?

  「不用了,他睡了,藥也吃過了,我要你來不是為了這件事。」安德魯抬手,制止他急速逃離的身影,突兀地將手中厚厚的資料扔給他。

  一把接住猝然而來的文本,瞥了一眼上面的姓名,他的臉色倏地一變,不再是剛才玩世不恭的表情,而是嚴肅得猶如判官,他急忙打開手中的資料,逐頁地仔細研究,看到最後,他的表情更為肅然,又將它翻到最前頁,從頭再看一遍。

  他沉重的神色,讓安德魯心中一揪,雖然他不懂醫術,但檢驗報告誰都能看得懂,這份比蛋糕還厚上三分的資料,三個小時裡他看了一遍又一遍,那個只花了十分鐘就從WFP醫療中心將資料複製過來的電腦奇才,在他看過以後,就被打成了馬蜂窩。

  他不相信上面寫的一切,他更不相信,她病得竟是如此嚴重!

  思及此,他用力捏住手裡的水晶杯,在他摧殘下,水晶杯立刻壽終正寢,垂死掙扎之後,徒留幾片碎渣刺入「兇手」手掌內,血沿著他的手腕滴落,他絲毫不感到疼,因為他的心比它疼上千萬倍。

  「BOSS!」米修聽到玻璃破裂的聲音,隨即驚叫道。急忙沖上前去,幫他處理傷口,誰知,卻被他沾滿血的手一把揪住,殷紅的血在他白色的前襟上開出一朵駭人的血花。

  「你有多少把握,說實話,不准瞞我!」不再是剛才冷酷的模樣,此時的他只是一隻哀號的孤狼,一隻失去母狼的狼王,即使那只母狼從沒有屬於過他,他依然痛徹心扉。

  不是他不相信米修的醫術,而是那份資料顯示的資訊好比撒旦的鐮刀,硬生生地朝他的心劈下。

  接過身後保鏢遞來的急救箱,米修將緊拽住他的血手扯開,取出消毒水和繃帶,挑出玻璃渣後,逕自包紮起來,片刻後,他看著眼前哀傷的男人,「如果她死了,就不再屬於任何人,不是嗎?」

  「不!」安德魯急吼地推開他,一拳捶向身邊的牆壁,他的動作讓本已止血的傷口又滲出鮮血,白色的繃帶上緩緩畫出暈紅。

  「別動了,再動,就必須要縫針了!」米修從地上爬了起來,抓住他自虐的手,強行將他按在椅子上,重新將傷口包紮了一遍,心裡暗歎著,慕容悠,只有你可以把他逼成這樣,即使過了六年,依然如此。

  「告訴我,你有多少把握,說!!」安德魯甩開他的手,完全不顧手上的傷勢,他揪起米修的衣領吼道。

  米修回首瞥了眼掉在地上的資料,上面密密麻麻的醫學用語,他清楚地記在了腦海裡,他抬頭看著眼前瀕臨瘋狂邊緣的男人,思索著是否該說實話,他不是怕死,只是,他不忍心看到安德魯受傷的表情,他花了六年的時間才慢慢治好安德魯狂暴的病症,他的實話很可能讓安德魯無法承受,安德魯又會變回以前的狂暴,這個男人已經快被逼瘋了。

  「說話,別一副同情的樣子,我要你說實話。」安德魯狂吼道,不住搖晃著他。

  「冷靜一點,你這樣我不能說!」米修緊抓住他肆虐的手,厲聲叫道。

  聞言,安德魯另一隻手,從腰間抽出一把槍,抵住米修的腦門,駭人心魄的模樣猶如地獄來的惡魔,安德魯的食指壓在扳機上,「不說,我就殺了你。」

  被他威脅的米修並不害怕他現在的模樣,比起六年前他見人就殺的樣子,現在已經好多了,「殺了我,她就沒救了。」

  米修的話震醒了安德魯,他甩開手槍,狂暴的臉上頓時染上一層喜色,「你有把握救她,你有把握是嗎?」

  看著他的變化,米修在心裡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算了,告訴他吧,再不說,逼瘋他的就是自己了,「二成!!」

  他吐出的數字,又讓安德魯變了臉色,黑青色的烏雲密佈,他叫道:「只有二成,你敢說救她?」

  「如果加上阿洛拉·伊蒂絲,就有四成把握。」趁著他處於爆發邊緣,米修補充道。

  安德魯鬆開他的手,倒退了一步,「連一半的機會都沒有嗎?」他又看了一眼正在整理領口的米修,「那她活的幾率有多少?」

  沉默了片刻,米修黯然地說道,「盡我所能吧!」

  聽到他的話,安德魯頹然地倒在原先的椅子上,他從不相信任何人的,他該相信他嗎?

  「相信我,BOSS!!」米修站起身來,堅定地看著他。

  安德魯大吼了一聲,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隨即見到東西就摔,幾分鐘後,室內一片狼藉,在這片殘骸中,他佇立著,然後緩緩轉首看著依然堅毅挺立在那的米修。

  「不管任何代價,就算賠上你的命,也要救活她,記住,米修,這是你欠我的。」

  「是的,BOSS。」

  「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安德魯頹廢異常地倒在房間裡唯一完好的椅子上,揮了揮手。

  沒有人出聲,米修只是安靜地俯首,然後悄然退出。

  夜依然漫長,他心中的痛也無止境地持續著。

  WFP醫學研究中心。

  慕容悠已經昏睡了三天三夜了,除了必要的檢查和營養補充外,所有的人都只能安靜地等待著。

  三天就像是三個世紀,讓狄克度日如年。他一刻也不曾離開過她身邊,他不停地和她說著話,希望她能聽見,然後張開那雙璀璨的眼睛看著他,可是無論他說什麼,她依舊沉睡著。

  他好害怕,害怕她就這樣睡著了,永遠都不醒了。

  門外,傳來車輪摩擦地面的聲音,他知道又到給悠補充營養的時間了。白色制服的護士推著輸液用具走了進來,映入眼簾的仍然是這個動也不動的男人,護士心裡暗歎道:真是從來沒見過這麼癡情的男人,如果不是阿洛拉少將的軟硬兼施,恐怕他連吃飯喝水都會省了,唯一不改變的是他就像和身下的椅子粘牢一樣,怎麼拉他都不離開。

  護士停下手推車,將車上的維生素營養液搖了搖,走到掛點滴的架子邊,將幾乎空了的瓶子取下,拔下點滴針插到新的瓶子上,然後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兒。

  真是連女人看了都嫉妒,她真的很美,即使臉色蒼白如紙,但是黑髮披散在雪白的枕頭上,讓她增添了一分病態美。

  我見猶憐呢。

  猝然間,護士看到她的眼皮輕微地抖了一下,她以為自己看錯了,但那個從頭到尾都沒出過聲的男人,慌忙地站了起來,那雙令女人迷醉的藍眸直盯著她,「你看到沒有,她是不是動了一下,是不是?」

  其實昏迷中的病人有時也會有神經痙攣引起的自發性顫動,但是見到他深情的眼神後,她卻不忍心說出口,這個男人太哀傷了,讓人不忍見到他失望的表情,「是的,我也看到了,別急,我去找阿洛拉少將。」

  「謝謝!!」說完,他神情激動萬分地撫摸著悠的臉,仿佛她已經蘇醒似的,那麼溫柔地摩挲著,那麼深情地凝視著。

  護士只得悄然退出,心想:還是讓阿洛拉少將來跟他解釋吧。

  「醒過來,悠,張開眼睛看著我,別再睡了,你已經睡了那麼久了,還不夠嗎,張開眼睛看看我。」他附在她耳邊輕柔地低喃,話語裡盡是乞求的語調,淒然混雜著渴求。

  但慕容悠仍舊沒有任何反應,仿佛剛才的顫動只是他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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