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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第十三幕 安德魯·塔克·雷蒙特

  離醫院東二十公里的紐約華倫公園裡,是一座面積為三百英畝的中央公園,可以算是紐約市的大花園,許多人常來此觀鳥、賞景、騎自行車、野餐、騎馬、慢跑、溜冰、散步,有時也會演出莎士比亞劇及舉辦搖滾、民族、古典等音樂會。不管天氣好壞,在一天中的任何時候,都可以看到慢跑者從大街上不同的地點進入中央公園。

  此刻,正是下午七點多,瑟瑟的寒風吹過光禿的樹木,然後卷起地上的塵土在空中打著圈圈。

  經過安柯拉露天劇場,只見一個漂亮的男孩正在噴泉池畔來回踱著步,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不遠處的紅色電話亭,根本沒有注意到來往人群對他的注目。

  他就是從醫院狂奔而出的卡奧利,他手中緊捏著一張灰色的電話卡,似乎猶豫著是否該打電話。

  終於,他邁開腳步沖進電話亭,把所有的雜音隔絕在這棟小建築外,他踮起腳插入電話卡,顫抖的手指按下那熟悉的號碼,等待電話聽筒的回音。

  「您好,雷蒙特府邸,請問哪位?」有些蒼老但不失威嚴的聲音傳進卡奧利的耳朵內。

  「是我!」

  頓時從聽筒內傳來一陣吸氣聲,接著對方激動異常的喘息,有些顫抖的聲音響起,「小主人,是小主人嗎?老天,您沒事吧?主人發了瘋地在找您。您在哪?我馬上派人去接您。」

  「告訴他,我在紐約華倫公園,我要見他,馬上!」說完他不等對方回應便掛上電話,抽出電話卡,推開門走了出去。他仰望著灰濛濛的天空低喃著,你會沒事的,他一定會救你的。隨後,他找了張偏僻的木椅安靜地坐下,等待著他的出現……

  晚上十點,公園裡安靜得像墓地,只有寒風在空中肆虐著,倫敦式煤油燈造型的路燈將有些枯黃的草坪照得格外透亮。

  卡奧利坐在木椅上,朝凍僵的雙手哈著氣,呼吸伴隨著白霧在沒有人的公園裡顯得格外孤寂。或許是太過寒冷了,他站起身來回地轉著圈,偶爾也會跳動兩下,以此希望能讓身體暖和起來。

  安靜的夜,寂靜的天空,所有一切都在太陽落山后回歸溫暖的巢穴,只有他仍在那裡耐心地等待著。

  猛然間,遠方傳來直升機的引擎聲,巨大的螺旋槳和空氣劇烈地摩擦著,發出陣陣轟鳴,兩盞明亮的探照燈鎖定了卡奧利小小的身影。

  因為螺旋槳的轉動聲,無法聽見直升機上人頭攢動的身影都在說些什麼,只見直升機慢慢降低高度,從上面滾下一截雲梯,同時由於機身的降低,在地面上刮起一陣強風,吹得卡奧利無法睜開眼睛,只能無助地用纖細的手來阻擋它的肆虐。

  倏地,沿著雲梯爬下三個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烏鴉般的黑色比天空還要沉悶,隱隱約約可以感到從他們身上散發出陰冷的氣息,特別是站在最前面的那個男人。

  月光下,那頭及腰的銀髮隨著強風而紛亂,剛挺的鼻樑、堅厚的嘴唇在古銅瘦削的臉龐上,顯出冷然的剛毅,一雙深邃的星瞳帶著攝人心魄的威嚴以及冰冷的殘酷,讓人不寒而慄,而此刻這雙銳利的鷹眸在掃射到卡奧利身上時,全化為溫柔的凝視。

  他是地獄裡的撒旦,更是人世間的惡魔,凡是見到他的人無不為他的殘忍血腥而震懾,他的名字更是世界追緝令排行榜上的第一位。這個擁有全世界70%軍火、毒品掌控權的魔王——安德魯·塔克·雷蒙特。

  安德魯在強風中看著眼前這個讓他擔憂了半年的小孩,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老天!他平安無事!比起半年前他又長高了不少,也健壯了許多,那雙如黑曜石般的星眸更是璀璨奪目。

  安德魯暗歎著:他越來越像她了!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末了,他的視線移至那本該如絲綢般的披肩長髮。怎料,他卻什麼也沒看見,只看見他可愛的腦袋上頂著一個西瓜太郎的髮型。

  怒火猛然從他的丹田一路躥上胸腔,溫柔的視線瞬間轉為駭人的利刃,他倏地一個箭步跨到他面前,粗魯的巨掌掀起卡奧利耳邊的短鬢,冰冷的聲音如鬼魅般響起,「是誰?是誰剪了你的頭髮?」

  卡奧利毫無懼意地甩開耳邊的手,倒退了一步,臉上那抹稚嫩的表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超乎年齡的深沉,他挪動了一下嘴皮子,淡淡地說道:「你還會關心我嗎?」

  他的抗拒無疑激起了安德魯更為炙熱的怒火,他將卡奧利一把拉了回來,巨掌牢牢地扣住他幼小的肩膀喝道:「說,是誰剪了你的頭髮,是誰?!」

  雖然處於暴怒的當口,但是他仍然控制了自己的力道,扣住卡奧利的手並沒有實質性的傷害,只是讓他無法再掙脫開罷了。

  而卡奧利也只是象徵性地掙扎了幾下便停下扭動的身子,然後抬首直視他冰冷的眸子,人人都視眼前的這個男人為惡魔,地獄的主宰者,但是他不怕,確切地說是從來就沒怕過他,隨即,他昂首吐出了一個字,「她!」

  即使只有性別,安德魯也很清楚這個「她」是誰,他殘酷嗜血的眼睛閃過一絲苦楚,如鐫刻的五官明顯地抽搐了一下,深藏腦海裡的那抹靚麗的倩影如同翻湧的海水席捲而來。

  無論過了多少時間,她依然在他記憶最深處印刻著,如同他身體的一部分揮之不去,即使有再多的女人也替代不了她,只會更加難以忘懷。

  慕容悠——這個讓他瘋狂愛戀的女人,也是被他傷害最深的女人。

  冷酷的眼神依然凜冽,但凜冽中充斥著更多的痛苦,他不自覺地鬆開大手,踉蹌地倒退了一步說道:「你見過她了?」

  卡奧利毫無表情地看著他,用力地點了一下頭。

  隨之響起的是震懾心魂的吼叫聲,「為什麼,為什麼去見她?」他厲聲責備著,猙獰的神情比起地獄裡的惡魔更要駭人百倍,站在他身旁的兩名黑衣保鏢在見此情況後,也不由得膽戰心驚,連大氣都不敢喘。

  「我有這個權利!」卡奧利鎮定自若地說道。

  「權利?!」安德魯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摻著哀傷的笑聲在空氣中猝然響起。

  那笑聲仿佛是地獄裡的哀號,讓人恐懼得膽肝碎裂,強風中散亂的銀髮更是讓他的張狂達到了極致,笑聲漸歇,他凜冽的視線射向卡奧利,「這個世界上只有你和我是最沒有權利去見她的。」

  「不!!」卡奧利激動地尖叫著,他稚嫩的雙肩因為他的話而劇烈地抖動著,「我有權利去見她,因為她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安德魯揮起的手掌給打斷。

  力道之猛讓卡奧利踉蹌了幾步後摔倒在地,他的嘴角溢出血絲,他捂住熱辣滾燙的臉頰,刺痛陣陣地向他襲來,眼睛裡也因為這一巴掌有片刻的黑暗。

  安德魯硬生生地收回僵在空中的手,他握緊拳頭任由指甲戳刺著掌心,臉上有著衝動後的後悔,但只是一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片刻後,他冷聲地命令道:「帶小主人回去,沒有我的命令不准他離開房間一步。」

  「是!」站在他身後的保鏢沒有絲毫的遲疑,疾步跨上前去將卡奧利挾持在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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