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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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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十五分鐘而已,她又一次她踏入了久違的家。 褪色的紅木門,穿過陰暗潮濕的甬道,再踏上老舊的木質樓梯……美滿家所在的里弄是典型的石庫門建築,一棟小小的樓裡蝸居著三四戶人家。她家比較獨特,只住了一戶,大門口貼著一塊藍底白字的銅牌,寫著——生人勿近。 「賈天夏和丁美滿一起回來啦!」震耳欲聾的通報聲從某個小鬼口中溢出,一直從弄堂口蜿蜒飄到弄堂尾。 「吱呀」一聲,那扇寫著「生人勿近」的門聞聲打開,門後,有個蓬頭垢面的女人,身系圍裙,手舉黃瓜,腳踏牛蛙,圓溜溜的眼珠兒被瞪得很大,像團怒焰燃燒著。比起上回去美滿電視臺的形象,只能說這是由成熟魅力女性到黃臉婆的迅速轉變,但每個女人背後偏偏就是有這麼一個人,讓她們甘之如飴地這樣改變。只是,有些人運氣好,改變後招來了更多疼愛,比如她媽;有些人比較悲催,改變也未必能換來天長地久,比如她。 「媽……」回過神,美滿膽戰心驚地開口,聲音像綿羊似的顫抖,暗吞著口水,不著痕跡地往賈天夏身後躲。 丁媽媽眼一閉,頭一轉,丟下黃瓜,掄起菜刀,沒有任何回應。 許久,丁美滿時刻提心吊膽著,生怕她媽一時衝動,舉著菜刀就殺出來。沒料,丁媽媽說話了,口吻極其平靜,「回來了啊,今天有涼拌黃瓜吃,你們倆先去洗手。」 聞言,就連賈天夏都跟著松了口氣,好笑地看著身旁那個下顎頻顫,隨時都有可能會哭出來的女人。 「媽……」好熟悉的話哦,一恍惚,就讓美滿覺得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她和天夏放學一起回家,每次進門,媽媽總是這麼一句話。 ——砰! 感人的劇情並沒有上演太久,很快就急轉直下。丁媽媽重重地摔掉菜刀,甩開圍裙,「滋啦」一聲,隨隨便便就踩死了只牛蛙。扯開嗓子,指著美滿破口喊道:「你個小兔崽子,別給我開心得太早。下次,你帶回來的男人如果不是天夏,下場就如同此牛!」 「……媽,這不是牛,是牛蛙。」 「閉嘴,我說它是牛就是牛。」 「嗯,是牛是牛。」美滿認真點頭,為了討好她家母親大人,別說是「指蛙為牛」了,就算是讓她現在扮牛蛙都行。 「還杵在這做什麼,你又不會煮菜,等著給人圍觀啊。帶天夏上去,你爸等了你們一整天了。」小小的走廊被改裝成了灶間,丁媽媽略微側了側身子,給他們倆讓路的同時,惡狠狠地瞪著門外那群等著看戲的左鄰右裡,忍不住嘮叨了起來,「不爭氣的死丫頭,省吃儉用地培養你,結果讀了那麼多年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連婚姻都經營不來。還跟風離婚,害我被九條街十二個里弄的『好媽媽協會』成員笑話……」 「欸?還真的是丁美滿,是不是去整容了呀,變得都快不認識了。」 「你懂什麼,黃毛丫頭十八變啊。她跟天夏又在一起了?哎喲,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搞不懂,結婚離婚跟玩兒似的。」 總還是有些人無視了丁媽媽警告的眼神,全身心地投入到八卦中,熱火朝天地聊著。 「看什麼看,我家閨女是你們能看的嗎?給我看清楚這牌子的字!」邊罵,丁媽媽邊用刀背敲打著門上的「生人勿近」,順便又踩死了一隻企圖逃跑的牛蛙,繼續吼道,「誰要敢欺負我家閨女,下場就如同此牛!」 ……好、好恢宏好懷念的氣勢。 丁美滿傻傻地站在樓梯口,嘟起嘴,看著她媽手舞足蹈罵罵咧咧的樣子出神。鼻腔酸酸的,還以為爸媽真不要她了,原來還是會像以前那樣地護著她。 事實上,一如既往的不止丁媽媽,還有丁爸爸。 還是那麼的囉嗦! 檀香氣息在屋內嫋繞彌漫,還是那種人家飯店洗手間專用的檀香;一盞濃茶,茶葉黑市裡淘來的雲南普洱茶膏。有個中年男人,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下,挺直腰板,手執毛筆,行雲流水般地揮毫。 美滿在門口站了良久,遲遲不敢上前打擾,生怕壞了她爸的雅興,卻又忍不住想要看看他到底有沒有變。 ——那一夜,我傷害了你;那一夜,我滿臉淚水;那一夜,你為我喝醉;那一夜,我與你分手。 果然!當白紙黑字赫然呈現於眼前的時候,美滿徹悟了,她爸還是那麼庸俗卻又極力想要表現出脫俗! 「怎麼樣?」丁爸爸氣勢沉穩地放下筆,含笑看向賈天夏,問道。 「好字。」天夏很懂得避重就輕。 「嗯,那這歌呢?要不要爸唱給你聽?好歌啊,旋律朗朗上口,歌詞深入我心。」 「好歌。」 當這句讚美之詞從賈天夏口中鑽出的時候,丁美滿只能無語凝噎,她總算明白為什麼她爸媽就非要認定這個男人了,即便分明是他負了自家閨女,他們照舊不分青紅皂白的把過錯全都歸咎於她。原來,就因為他可以滿足他們二老的惡趣味! 「我們果然是志同道合啊。等有空再唱給你聽,現在不是娛樂時間。」說著,丁爸爸總算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美滿身上,沒好氣地哼了聲後,開口道:「你怎麼樣,出去才多久,連『爸爸』都不會叫了?」 「爸。」她趕緊乖巧地喚了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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