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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淩落川看到那兩個黑黲黲的字,一下愣住了。未晞沒有理他,一個人向前走去。

  前面就是老城的荷塘,此時正值九月初秋,一塘的紅蓮開得正好,正是「青荷蓋綠水,芙蓉披紅鮮」的光景。一眼望去,清水泠泠,霧繞垂柳,擠擠挨挨的荷葉下麵,一碧清波倒映著滿天的星斗。

  未晞有些累了,順勢坐在岸邊的石頭上,看著月光下的荷塘。

  淩落川坐在她旁邊,對剛才的談話依舊耿耿於懷,追問道:「她死了?」

  未晞點點頭,不明白淩少爺怎麼對這件事這樣感興趣。

  誰知他聽後卻笑了,說:「那她不一定是在地獄,說不定是在天上。」

  未晞不解地指了指頭頂,「天上?」

  「是,地上一個人,天上一顆星。我在一本書上看到,裡面說死去的人都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因為有人懷念,所以他們沒有死去,永遠活在了你的心裡。」

  未晞笑了笑,在紙上寫道:「你不要拿這樣的話來哄我,早就過時了。死了的人要是都跑到天上去,哪裡裝得下?」

  淩落川見她又笑了,心裡高興,也不計較旁的,只順著她的話問:「天上不住死人,那應該住什麼?」

  未晞笑著寫道:「住神仙嘍,所以,你千萬不要做壞事,抬頭三尺有神明,他們在天上看著我們呢。」

  「他們知道一切嗎?」

  「或許。」

  淩落川轉過臉,看著月光下一池臨風盛放的紅蓮,低聲說:「那他們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第四十一章 大凶之命

  未晞回到家裡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她看到桌子上放著一張字條,是池陌留給她的。大致意思是他要出門幾天,要她照顧好自己,有事多跟如非商量,還給她們留了錢和應急用的電話號碼。

  未晞放下字條,忍不住歎了口氣,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幫魏成豹過辦事後,他都會出付出躲些日子,等風頭過了才回來。

  他每次出去,她都擔心得要命,可是她沒有辦法。池陌缺錢,整個紅燈區的人都知道。魏成豹就是看准了這一點,每每有危險的事,就交給他。

  有錢人拿錢買命,沒錢的人拿錢賣命。越是高貴的人,手上越不沾血,甚至連血腥味都沒有。世界有時就是如此的簡單,又是如此的不公。

  未晞給自己倒了一杯牛奶,站在陽臺上,隔著幾尺殘陽遙望。朝陽的余暉透過樓宇間的縫隙,映在對樓的玻璃窗上,像一抹鮮紅的血跡,這是她唯一能看到的晨曦。

  都說上帝是公平的,可是住在鴿子樓裡的人,卻連享受的陽光機會也比別人少。

  有人含著金鑰匙出生,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清明河山。有人生下來就一無所有,即便把眼睛睜得再大,也是黑暗一片。

  貧窮並不可悲,可悲的是當你努力做好一切的時候,那些根本不需要努力的人,只要一句話,一個手勢,甚至動一下眉毛,就能毀掉你的一切。

  「抬頭三尺有神明」,這是她幾個小時之前對淩落川說的。未晞抬起頭,看著城市上空那線狹窄的天空,這麼小的縫隙,人就像夾在岩石裡的螞蟻苟且偷生,難怪上帝看不見。

  她將杯子裡的牛奶喝乾淨,回到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夢裡一時落紅成陣,殘芳滿地。一時荷香碧痕,月白如練。最後,滿眼都是輕舞飛揚,幕天席地的雪花,紅色的雪花,冰冷而淒豔,如同血管裡迸射而出的殷紅血漿。

  山川,河流,樹木,世間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一種顏色,鮮紅如血。

  三天后,如非問正在陽臺畫畫的未晞:「你跟淩落川說什麼了?」

  未晞停下手裡的活計,疑惑地看著她,比劃著,「什麼意思?」

  「圈子裡的人都說,他最近迷上一個美院的女學生,已經對外宣稱,從此不再踏足任何風月場。還說什麼,任憑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飲。大有六宮粉黛盡棄,從此專寵一人的意思。我說,姑奶奶,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你最好跟我解釋一下。」

  「他當時說過,我以為是開玩笑的,誰知道他當真了。」

  如非翻了她一個白眼,「姑奶奶,那你到底答應他什麼了,讓他這麼興奮加高調?」

  未晞只能又把畫筆放在一邊,解釋著,「我沒答應他什麼。他在荷塘邊對我說,他很喜歡我。可是我已經很明白地告訴他,我們不可能。他又問,那做個普通朋友行不行?我說,認識了,就已經是朋友了。就這些……」

  如非一臉狐疑地看著她,問:「真的只有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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