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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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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劭南的心情似乎又變得很好,要了一罐陳年女兒紅,地窖十八年的珍品,剛打開蓋子就聞到馥鬱的酒香。 未晞有哮喘的毛病,即使這酒入口綿軟,芬芳醇香,也不敢多飲,只是就著小菜一小口一小口地淺酌。 院子裡隱約傳來小狗的叫聲,未晞有些意外地看著外面,這裡怎麼會有狗? 可是真的有,她看到一個小女孩抱著一隻毛茸茸的秋田犬,正跟狗狗玩得開心。那只小狗好乖,好可愛,圓圓的眼睛,滿臉無辜的表情。 阮劭南看見這情形,不覺笑了笑,「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也抱著一隻小狗。不過那只小狗很髒,很難看,還受了傷,好像是你撿來的吧?你當時哭著求我幫你救它,我記得,你叫它『小八』。你一直抱著它,嘴裡還不斷念著,小八不能死,小八不能死。哭得可憐兮兮的,弄得我莫名其妙。」 回想起往事,未晞也笑了起來,「那是因為,那個時候碰巧看了一部日本電影,叫《忠犬小八》。裡面的小八對它的主人很好,每天都去車站等主人下班。直到有一天,主人在工作的時候死了,可它還在那裡等他回來。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同一個位置,它整整等了十年,直到自己老死……」未晞眼裡有了淡淡的霧氣,她又笑了笑,「這個故事教會了我什麼是愛和忠誠。所以,那個時候很希望自己也有只像小八一樣的狗。」 「我記得,當時我幫你把那只狗送到了寵物醫院,它活了下來。後來我還看到你們在院子裡玩撿球,它長得難看,但是很靈活。」 「是啊,小八真的很乖。可是後來……」未晞抿了一下乾澀的嘴唇,聲音有些破碎發抖,「在你走了沒多久……有一天,我那些哥哥姐姐們一時興起,找出一把剪刀剪我的頭髮。小八沖過來救我,它咬壞了我姐姐的裙子。然後,它們……他們就用繩子套住它的脖子,把它吊在樹上。就那樣……一直吊著……一直吊著……」 阮劭南挑了挑眉毛,沒再說話。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於是開口問她:「我聽說那個電影被美國翻拍了新版,你如果喜歡,我帶你去看?」 未晞笑了笑,眼裡已是滿滿的淚光,可她努力忍著,忍得嘴唇發抖,忍得喉嚨生疼,「我……不想再看了,在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每天晚上,我……都聽見小八在叫,我怕想起來……自己受不了……」 她終究沒有忍住,眼淚簌簌地掉下來,一滴一滴地砸在杯子邊上,零落無數。每一個字都是如此的艱難,每一個字都充滿了陰冷的血腥氣。此刻,記憶是什麼?是地獄?是深淵?還是一個由恐懼和血肉交織而成的牢籠? 她的人生,快樂總是如此的短暫,被脅迫的痛苦卻從沒停過,對別人來說,痛苦只是偶爾的體驗,於她,卻是實實在在的生活。 阮劭南一直很沉默,他點燃一根香煙,煙霧繚繞中,靜靜地看著她。只是看著她,看著她微微顫抖的睫毛,看著她一點一點將眼淚和悲傷重新收好,看著她燈影下娟秀的面容,看著她眉間那顆小而隱約可見的朱砂痣。只是看著,不發問,不干預,甚至連安慰都沒有。 華燈初上,院子裡點起一盞盞紅色的燈籠,好像夜遊的牡丹,飄蕩在渺不可知的黑夜。悠遠的二胡清冷似水,遠遠傳來,仿佛一個悲涼的傳奇,苦澀綿長,如訴如泣。 吃過飯後,未晞要去上班,阮劭南執意要親自送她。上車的時候,未晞才留意到,他今天開的是一輛銀灰色的帕格尼。 「你換跑車了?」未晞多少有些好奇。 「你不喜歡?」阮劭南轉過來看著她。 「啊,不是。」未晞急急撇清,哪裡輪到她不喜歡?「其實我一直覺得那輛布加迪太張揚,不太像你一貫的風格。」 阮劭南笑了一下,「我也這麼覺得,所以把它送給落川了。」 未晞著實吃了一驚,幾千萬的車子,說送就送說收就收?這些人怎麼想的? 看到未晞不解的表情,阮劭南解釋,「作為回報,他將手裡的一塊地皮便宜轉給了我,仔細算算,我還小賺了一筆。」 未晞這才明白,看看他,「其實,你早就知道他喜歡,所以故意搶先買下來,就是為了日後敲他竹杠?」 男人揚了揚唇角,「你猜呢?」 猜?所謂無商不奸,商場上一貫是利益永恆。他們這些人的想法,她猜不透。 見她沒說話,阮劭南說:「其實也不算。當初會買那輛車,只是想送給一直努力工作的自己一件禮物。買了之後又不太喜歡,碰巧落川對那種限量版跑車情有獨鍾,乾脆成人之美。」 自己送自己禮物?他該有多寂寞?未晞有點同情他。 「你跟淩落川關係很好?」未晞承認自己有點八卦。只是身邊的男人一貫冷漠如冰,提到淩落川時,嘴角卻有些微的笑意,這在他身上真是少見。 「算是患難之交,我們在美國認識的。當時他離家出走,一個人飄在外面,被一群流氓圍攻。我看大家都是華人,就幫了他一把。你別看他一副公子哥的樣子,打架可是專業級的。」 未晞真是徹徹底底被震蒙了,她看著正在開車的阮劭南,結結巴巴地問:「你的意思是說,你跟他……在美國……跟流氓打架?背靠著背?就像香港英雄片那樣?」 阮劭南點點頭,頗為認真地問:「很奇怪嗎?」 老天!豈止是奇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難怪淩落川扣人的手法那麼嫺熟,原來人家根本就是專業級的。 可阮劭南,這麼優雅貴氣的人…… 她忽然想起來,以前聽說過,阮家祖輩都是越南華僑,到他父親這代才回到內地。他祖父參加過越南戰爭,還是個戰鬥英雄,在越南叢林伏擊過不少美國大兵。 這話該怎麼說?虎祖父無犬孫? 「他那麼厲害,怎麼還總帶著保鏢?怕被人綁架?」 阮劭南笑了一下,「一般人還不敢綁他。」 未晞越發奇怪,「那什麼人才敢綁他?」 阮劭南想了想,「比如特務、恐怖分子之類……」 「啊?」 「他父親……」阮劭南遲疑了一下,「是領導級的人物,很高的那種,你明白嗎?」 未晞這下總算明白了,「哦」了一聲,說道:「原來是『太子党』,難怪……」 阮劭南看了看她,「我想你有點誤會。其實,他跟他父親的關係一直很僵,幾乎到了不說話的地步,所以他父親一直不怎麼管他,由著他自生自滅。不過他這樣的身份,誰都會忌憚三分。他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在安全部工作。一個姐姐,在外交部當翻譯。子女中只有他一個人從商,算是家裡的異類。他的保鏢都是他哥哥請來的,只保護他的安全,不會隨便動手。那天……打你們的人,不是他帶來的。」 未晞點點頭,難怪這幾次碰到他的保鏢,感覺都很有禮,的確不太一樣。 「那小子是有點渾,不過,平時也不會太過分。那天是喝高了,再加上你那個朋友的脾氣,也真是……我當時沒認出你來,否則,不會讓他胡來。」 未晞在心裡思忖,猜想淩落川跑來調戲她的事,阮劭南應該不知道。他不知道,她也不想告訴他。說到底,她跟他又算什麼關係? 她笑了笑,「其實,你不用跟我解釋。他是有心,還是無意,對我們來說沒有差別,因為結果都一樣。在那種地方,讓你們高興就是我們的工作。你們不高興,我們自然要承擔後果。我們沒那個資格,也沒那個能力,跟你們論對錯。」 阮劭南嘴角一沉,未晞的心也跟著一沉。 唉,又生氣了,她好像真的很容易惹他生氣。可是她記得,他以前的脾氣很好的,從來沒對她說過一句重話。現在卻不知為什麼,她好像特別不招他待見。而他又總是一副冰冷的樣子,她就更怕他,連他笑的時候都有點怕,有種如履薄冰的感覺。 「那容我解釋最後一件事,那十二萬,不是我給你的,是魏成豹自作聰明。」 未晞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阮劭南忽然厲聲吼了出來,然後是一個急刹車。 未晞被他嚇得一愣,剛剛還很融洽的氣氛,馬上「江河日下」。 「下車!」他命令道,自己先下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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