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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晴綠,若我們不是那樣相識,一切是不是會完全不一樣?

  都說人生若只如初見,可顧清初卻寧願,他與晴綠之間沒有什麼初見。

  此時的晴綠,思緒仿佛開了閘的河水,對著面前的席川,細細傾訴。她不知道為什麼有這麼強烈的傾訴欲望,物件是誰不重要,說什麼也不重要,她只是想說。有人聽,沒人聽,都無所謂,她只想將那些纏繞著荊棘的過往,統統都扔棄在這個充滿頹廢氣息的地方,讓那些仿佛無止境的黑暗在這裡燃燒,腐爛,徹底地離開自己。

  角落裡的席川,只是安靜地聽著,一動不動地望著面前喃喃的人,靜默得仿佛一座雕像。

  晴綠緩緩訴說,漸漸思緒混亂,前言不搭後語,然後她感到頭越來越痛,一陣一陣的,讓她昏昏沉沉,直到黑暗襲來。

  記憶中某些東西蠢蠢欲動,相似的場景,一樣的黑暗無光,耳邊再也聽不見任何東西。昏暗的燈光下,那蜿蜒而上的樓梯,孤獨的自己站在樓梯口,望著那吞噬一切的黑暗,迷惘,彷徨,不安,聲嘶力竭地哭喊。但是,期待的身影沒有出現,沒有再次找到彷徨的自己,用溫暖的外套帶自己回家。

  無窮盡的黑暗,充斥在耳邊的回蕩聲刺得耳膜鼓鼓直跳。她摸索著向前,身影越縮越小。漆黑中,絕望猶如潮水,洶湧而來,漫過腳,越過膝蓋,直至浸過整個身體。就這樣死了也好,一了百了。意識抽離身體之際,她聽到有人在喊著自己的名字,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慢慢拉她回去。

  「清初……」晴綠喃喃地喚道。

  「晴綠?醒醒……」

  「清初,我不想死……好冷,好冷啊……」

  「我不是顧清初,睜開眼睛看看……」席川驚慌地看著懷中人慘白的臉色,心弦繃緊,慌亂無措。好端端的,怎麼會又暈倒了?

  晴綠慢慢睜開眼,席川的臉模模糊糊地出現在眼前,轉瞬間又好似清初在看著自己:「好冷……」

  席川這才發現自己摟著的身體燙得跟火爐似的,再沒有任何猶豫,他抱起她,發瘋般的踹門:「開門,開門!」

  幽暗的屋內,席川低著頭,用靴底不耐地摩挲著地面,牆面上的舊時鐘有條不紊地發出「啪嗒」聲,一旁的彩虹頭抽著煙,不住地往門口張望,煙霧嫋嫋上升,久久縈繞不散。

  一個突兀的鈴聲響起,彩虹頭接起:「喂,來了?哦,好。」

  未吸完的煙頭呈抛物線飛出,他咂了咂嘴,朝席川嚷道:「你要見的人來了!早點解決,讓我也好回家過年!這破地方……」

  席川抬了抬眉,問道:「她怎樣了?」

  「發個燒而已,吃了藥就睡成死豬一樣,還能怎麼樣?真夠麻煩的……」

  席川還想再問,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已經停在門口。他用手拍了拍褲腳的灰塵,眸光驀地一亮,緩緩起身。

  屋內的暖氣開到最大,但氣氛卻接近冰點。

  席川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似笑非笑地揚起嘴角:「向伯伯,別來無恙啊。」

  「托你們的福,我這把老骨頭也還算硬朗。這兩天,你過得如何啊?」向凱蹺起二郎腿,悠悠地回了句。

  「呵,不怎麼樣,向伯伯還是早點將我送回去吧,這兒實在有些悶。」

  「咱們也不廢話了,你老頭子那兒已經答應放手了,我也沒什麼其他要求,只是這位置還沒坐夠,想繼續待幾年。你回去美國待著也不錯,就別和我這老骨頭爭來爭去了。如何啊,小川?」向凱冷冷一笑,眉目間浮現出警告意味十足的狠厲之色。

  席川插在褲袋裡的雙手微微一動,他低低一笑:「就為了這個啊……公司的事何必牽扯這麼大?綁架,可不是誰都玩得的。」

  向凱面色微變,隨即冷哼一聲:「既然如此,你倒是給個說法。」

  「向伯伯,咱們先前好歹是同坐一條船的,可你將公司的大客戶一個個挖走,並暗地裡拿公司的資產去抵押,挪用流動資金,使得業績直線下滑,這些事情,任誰也看不過去啊。」

  若不是向凱這些年做得太過分,又怎麼會如此大動干戈?

  「業績下滑,是市場不景氣,與我何干?大客戶流失也是正常的現象,別把這些帽子都扣到我的頭上,我可是受不住。」

  「哦?那麼,拿集團的固定資產去給你兒子的公司做抵押,將大筆的流動資金挪用給他周轉,難道也是誤會?」

  「你……你調查我?」向凱氣急,一下子站了起來。

  「我只是據實瞭解情況而已。這麼說,向伯伯,您是承認這些事了?」席川步步緊逼。

  「是又如何?席川,你別欺人太甚,要知道,你現在還在我手上!」向凱惱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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