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世錦年(34)_那焉

三四

　　要是被發現了怎麼辦？目的地應該就在這附近吧？或者調頭回去，再將員警帶來？可萬一他們直接將他「哢嚓」了，拋屍荒野怎麼辦？自己這樣也算見死不救，以後肯定會良心不安的。她定了定心神，算了，繼續跟。

　　緩緩放慢速度的黑色轎車裡，一個男子叼著煙，笑嘻嘻地斜著頭，對副駕駛座上正閉目養神的人說：「阿力，幹完這票，你真準備走人了？留在這裡多好，跑回老家能做什麼，種田啊？」他發上染了七八種顏色，分外顯眼，簡直就像頂著彩虹。

　　那男子睜開眼，也不看他，只是嘴角微微一揚，又一次掃了下後視鏡，才慢慢說道：「我們被跟蹤了。」

　　道路彎彎轉轉，前面那輛車的車燈忽地熄滅，前後一片漆黑，低壓的天空不見半絲亮光。晴綠一下子傻了眼，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要摸黑……她思來想去，便先熄了火，沉思片刻，又開起車燈，繼續往前。與此同時，隱在暗處的人影微微一閃。

　　一幢廢棄的破樓前，緊閉的鐵門咿呀一聲被推開。晴綠抬眼四處打量，不禁驚訝：「裡面竟然這麼大……哎，你能不能放開我，手都被綁了，還能逃到哪裡去？」

　　走在最先的那個阿力，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並不說話，只朝前走去。

　　席川看著緊跟著進來的兩人，心裡頓時一緊，被反綁的雙手微微捏緊，脊樑發僵，不過幾秒間已閃過千萬個念頭。他不動聲色地一一掃過那幾人，對上那雙明顯惶恐不安卻又強裝鎮定的雙眸時，微微停留了片刻，最後定定地看著最右邊的男人，問道：「抓她來做什麼？」

　　那人冷冷一笑，低頭不語，反倒是一旁的彩虹頭嚷嚷道：「我們可沒想節外生枝，是她不知好歹，一路跟了過來。不過這樣也好，這娘們長得不錯，這兩天哥兒幾個倒也不會寂寞了，嘿嘿。」

　　席川冷哼一聲：「拿多少錢，做多少事。若向凱想要對我玩什麼花樣，你們也別多生事端。」

　　「看來席總已經知道是誰主使了，這樣也好，省得浪費口水，那就先委屈你在這兒待幾日吧。至於這位小姐，到時候自然能毫髮無傷地跟你回去，如果夠乖的話……」阿力冷冷說完這幾句，轉頭對那彩虹頭說，「你和阿凱他們先看著吧，我出去下。」

　　晴綠趁機細細打量四周。這應該是一間廢舊倉庫，她與席川被綁在一堆亂七八糟的雜物後面。看來，一般人是無法發現他們了。她歎了口氣。看吧，果然不能逞英雄，這下子倒好，她與席川，都被困在這兒了。

　　2008年在一片唏噓中落幕。這一年，摻雜了國人許許多多複雜的情緒，仿佛要將人類所有的酸甜苦辣一一嘗盡。單單環信集團，麻煩便一件接著一件，一環套著一環，多米諾骨牌一般。人們還未來得及討論接下來的形勢，很快又被一個新消息給震撼到了。

　　近日，報紙的頭條赫然刊登了環信集團新任總經理席川無故失蹤一事。地震孤兒基金發佈會上，連許久未露面的席朝陽都從美國趕了回來，包括席家未來的女婿，卻獨獨不見那位前幾天還剛剛在媒體面前發表聲明的席川。發佈會進行到一半時，便有記者尖銳反問，為何不見了環信即將上任的新總經理，是不是如私下傳聞的那樣，席川也身陷醜事，而之前傳出貪污與非法操作的向凱，其實是內部鬥爭的犧牲品？

　　雖然席朝陽打著官腔說不談與基金會無關的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席家人臉上隱隱的焦慮與彼此之間彌漫著的不安。這樣的氣氛似乎證實了那些說法。

　　接下來，更是有記者直截了當地指出，當時爆料的那名女員工也不見了，也有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內部人員說，那名女員工不僅與公司的財務總監糾纏不清，似乎與席總的關係也不一般，進而質疑這會不會就是一個設好的局，將莫須有的罪名栽給向凱？

　　最終，發佈會不歡而散。各種版本的論斷紛紛出爐，更有說法指出，那些事情都是席川暗地操作的，被向凱發現後便惡人先告狀，撇清自己，無奈事情即將暴露，便與那名曖昧不清的女員工一起逃跑了。

　　如此一來，環信的股價更是大幅度下降。一時間，公司內部人心惶惶，高層要趁機裁員啊，年底獎金要取消啊……各類小道消息不絕於耳。

　　事實上，環信股份有百分之三十平均分配在席朝陽、向凱以及另一位不知名的人物名下，另有約百分之十五的員工內部股，其餘則是面向社會公眾的上市股。說起那位不知名的人物，倒也算環信內部一個讓人津津樂道的話題。這位股東，從未在公開場合露過面，也不參與任何管理事物，低調得讓人越發好奇。在這個節骨眼上，那名大股東還是沒有一絲消息，沉寂得讓人自動忽略。此時擔心的，還是那些被套牢的股民。

　　這不過幾日時間，形勢忽然劇轉，不得不讓人感慨，世事多變。

　　藍田別墅內，異樣的沉默仿佛暴風雨前的平靜，席朝陽、顏南、寧遠表情各異。席朝陽不動聲色地將每個人的表情一一收入眼中，緩緩開口：「阿南，你在記者會的表現不錯。」

　　顏南抬起頭，將一絲擔憂深深藏起，微微斂神，說道：「沒什麼。其實那些記者的話也並非空穴來風。我猜，十有八九是向凱搞的鬼，他不可能甘心就這樣將自己打下的江山拱手相讓。」

　　席朝陽也是臉色一黯，眉毛攏起：「向凱已經把條件跟我說開了，今天找你們過來，就是商量這件事。至於小川和那名女職員，倒不至於有什麼生命危險。」

　　顏南極力遏制住自己的情緒，不動聲色地問道：「那麼，伯父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席朝陽點起一支煙，吞吐幾口後，淡淡開口：「暫時先答應他，想法子拖延。這段日子，你幫忙打點公司的事情吧。下午要開董事會，你去準備下，至於這件事，就交給寧遠吧。」

　　顏南微微點頭，起身告別。見他匆匆離去之後，席朝陽的臉色才慢慢凝重起來，低聲道：「向凱這次的行動快得奇怪，給我們來了個措手不及。」

　　寧遠放下一直把玩的手機鏈子，倒沒那麼擔心：「聽說，向凱兒子的公司出問題了，好像被人告到了法院，我估計與這有關。不過，我倒沒想到他竟然會有這麼一手，可能也被逼得急了。」

　　席朝陽揉揉眉頭，卻笑了起來：「他也就會這點花頭，我已經叫小川注意了，想必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你還是抓緊與聞致那邊溝通吧，只要資金到位，其他都好說。」

　　寧遠臉色一驚，恍然大悟道：「席伯伯，你不會是……早猜到了吧？」

　　席朝陽笑而不語，只揮揮手讓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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