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世錦年(29)_那焉

二九

　　第八章

　　藍田別墅。

　　席川若有所思地看著突然回國的妹妹與那個即將成為他妹夫的男人——顏南，隨手抽出一根煙扔了過去，然後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打火機。他眉頭緊鎖，吐出一口煙霧後，淡然問道：「怎麼突然回來了？現在這個時候，美國那邊的業務也不輕鬆。」

　　顏南微微一笑，亮若繁星的眸子讓人移不開眼，線條更顯俊朗。

　　「這邊出了向凱的事，公司股價下跌，席伯伯讓我過來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再說，我和小曼的婚事已經定下了，剛好回來準備準備。」

　　席川並未答話，只是微微點點頭。知道妹妹席曼打見到這個男人開始，就不管不顧地黏了上去，聽說還花了好些手段才從別人身邊奪了過來。自己對他並沒有反感，卻也說不上喜歡，只要席曼喜歡就好。再說顏南除了幫襯公司業務，也是比較出名的畫界新秀，算是有才之人。

　　畫？一直「吧嗒」著閃出幽藍火焰的打火機靜止下來，被席川緊攥在手裡，膩滑冰冷。心裡一直不安的情緒仿佛突然間找到了出口，席川淡然發問：「晴綠……是你學畫時的同學？」

　　「同學？何止同學？大哥，你的新歡池晴綠，可是阿南昔日的初戀情人呢。」一直冷著臉的席曼終於開口，嘲諷道，「還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想當初那個只知道苦苦哀求的小角色，現在竟然也學會了釣金龜婿。」

　　席川感到喉嚨陣陣發緊，一種莫可名狀的情緒瞬間蔓延全身。詫異，憤怒，憐惜，以及說不清的種種滋味使他臉色漸漸冷峻，聲音不自覺加大：「小曼，給我適可而止！」

　　雖然不知道當初妹妹做了什麼，但隱約聽人提過，那個女孩後來退了學，家裡還死了相依為命的父親，沒想到，竟然會是她。

　　見到一向對自己疼愛有加的哥哥冷著臉，席曼睜大雙眼，一臉不甘：「大哥！你為了她竟然這樣吼我？你，還有你，你們，為什麼都向著她？」席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憤恨地看了眼一旁的顏南，轉身跑了出去。顏南低著頭看不清神色，也慢慢走了出去。

　　是啊，自己的反應怎麼會這麼大？畢竟，都是過去的事了。也罷，以後，就各走各的。這亂七八糟的事！

　　大門緩緩打開，鋥亮的銀灰色車子疾馳而出，耀眼光芒一閃而過，車內人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遲疑地摩挲著手機按鍵。

　　此時，剛和小單找到位置準備吃飯的晴綠，感覺到了包內手機的震動，拿出來一看，螢幕上跳躍著的那兩個字格外刺眼。她歎了口氣，按下拒絕鍵。隨即，手機又震動起來，一下接著一下，誓不甘休的樣子。她索性拿掉電池，關了機。

　　對面的小單此時也接了個電話：「喂，寧遠啊？嗯，是和她在一起。唔……我們在城南的料理店，對，就是上次一起來過的那家。」放下電話，林小單眨了眨眼，疑惑地看向對面一直對自己擺手的人，「怎麼啦？幹嗎表情怎麼這麼奇怪？」

　　晴綠歎了口氣。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吧，早點說清楚也好。

　　冬天的夜晚來得特別早，再抬起頭時，已是灰濛濛的一片。燈紅酒綠中，高樓黑影憧憧。角落裡有一點星火在夜色中深淺交錯，不時飄落縷縷煙灰，片刻之後，星火熄滅，地上又多了一個煙頭。

　　席川伸手一掏口袋，只摸到一個軟軟的空殼，不耐煩地將其揉成一團，眸光往窗內一掃，她還在那裡。他剛剛急匆匆地走進去，才跨過門卻僵住了。進去和她說什麼？怎麼說？裝作不知道繼續開個玩笑，去揭人家的傷口？或者乾脆直接解雇得了，眼不見為淨。

　　那邊晴綠吃得心滿意足，擦了擦嘴，慢吞吞地站了起來：「小單，你先回去吧。外面那個人，好像一直都沒離開。」

　　車流緩慢地朝前行駛著，仿佛一條蠕動著的長蟲，蜿蜒在城市的幹線。而這個黃金路段，一定是長蟲最為肥碩的腹部，往前一點點都困難萬分。

　　晴綠搖下車窗，冷風陡然帶進一股寒意。席川微微皺眉，語氣不覺透露出關心：「關上吧，會感冒的。」

　　「這樣比較清醒。」晴綠縮了縮身子，眸子低斂，神色漠然，還是輕聲說，「席總，那天我只是開玩笑。」

　　席川一怔。又是這種拒人千里的感覺，不喜歡，真的很不喜歡！他不著痕跡地回答：「我知道。」

　　「那就好。」晴綠垂下頭，不再說話。

　　席川將車窗關了回去，車身忽地向右一轉，開進旁邊一條幽靜的小路，惹得後面的司機馬上伸出腦袋來破口大駡。

　　將車停在路邊，席川猛地拉開車門出去，沒過幾秒，又沖了回來，帶進絲絲冷意。夜色將他有些窘迫的神色掩飾得很好。他側過身，眸光對上晴綠的瀲灩水眸：「現在，我認真地問你一次，你為什麼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晴綠直直地看著他，眼神瞬間冷漠，嘴角浮現出一抹嘲諷，語氣比天氣還要冷上幾分：「像，真像，不愧是兄妹，我怎麼就沒想到？」說完，一把拉開門，快步走了出去。

　　席川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慢慢在夜色中消失，短髮微微跳動，仿佛暗夜裡的精靈，漸行漸遠。這種抓不住的感覺讓人無比惶恐，他一躍而起，追了上去，隔著無窮的夜色，想開口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猶豫多時，他最終將心底的一抹疑問拋了出來：「你難道對我沒有一絲好感？」

　　他從未問過女人這個問題，往往不等他在意，別人便貼了上來，而這一次，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挫敗。雖不甚認真，但承認自己對她感興趣，那她呢，這些日子的相處，她真就一點也不為自己所吸引？

　　這種感覺讓他悵然若失，一時間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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