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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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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覺得這個馬尾巴,也有豁達胸襟,或者也有一流演技,也並不似我看見的那般快樂。 她也是他的女友,他卻天天名正言順,堂皇地伺候、守護著另一個女人。 在另一個女人處累了,再找到她,靠一靠,休憩片刻。 她還不能有微詞,否則別人會說她,恁地不懂事,沒同情心,與將死之人爭奪男友。 現在張靜初終於走了。 她還得忍耐著,讓他哭泣,表演他的悲傷和癡情。 她還得充當愛心大使,安慰他、包容他,撫平他自另一個女人處得到的傷痛。 多麼累,多麼不值得! 誰說第三者就是贏家? 也許午夜夢回,他叫的還是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她稍有不好,他便會那她與另一個女人比較。 最最可怕,她永遠比不過她,因為人一旦死了,留給當事人回憶裡所有的記憶,都會自動過濾,剩下的全是她的好。 怎麼可能贏? 而駱子俊,因為最終背棄了張靜初,心中恒久會背負愧疚。 畢竟人生不會有很多個8年,她牢牢佔據了他最好時光的那8年回憶。 他會時時想起她的好,他的快樂也不會徹底,不會通透。 儘管她離開了,但他永遠都背著她,不可能真正放下。 這三個人,分明都輸得一敗塗地! 也許,唯一好過的是張靜初。 反正她已經到另一個世界,紅塵俗世,愛恨情仇,統統已經與她無關了! 回到家,整個人似虛脫了一般。 志謙居然還沒回家,我打電話給他,他極端不耐煩:「加班,忙著呢!」 也不等我回應,便將電話掛斷。 我握著聽筒,怔怔對著白色的牆壁發呆,眼淚似斷線的珍珠落下來,滾燙的,但隨即便被這冰冷的空氣同化。 原來,生命、愛情都那麼脆弱! 兩樣都不可以自己做主。 出疹、感冒、發燒、咳嗽甚至生癌,都由不得你! 愛情同樣,愛人、被愛、不愛、背叛、遺棄,也不由你! 時間、死亡,樣樣都能奪人所愛! 也難怪,如此脆弱的肉身,怎麼可能蘊藏堅貞強悍的愛情? 簡直是癡人說夢! 我覺得此刻,自己像個溺在水中的人,再不抓根稻草就會沉淪。 我撥了餘紹明的電話。 他開車到樓下接我,我們一起吃飯! 整個過程,我都沉默著沒有說話。 似乎知道我心情不好,他竟然也沒有作聲,只是默默照顧我,為我盛飯,夾菜、舀湯。體貼而溫柔,這一份默默的關懷讓我很感動。 想到志謙對我的忽視,眼淚又不爭氣地滾出來,一顆一顆掉進碗裡,把碗裡的湯砸出一個個小小漣漪。 這漣漪就像我和志謙的感情,逐漸也會歸於平靜,甚至消失。 「錦詩,怎麼哭啦?是不是覺得湯沒味道?」餘紹明溫柔地問,小心翼翼,生怕驚嚇到我。 「啊?」這個餘紹明真是莫名其妙,我哭了關湯什麼事?「別哭,如果覺得湯味道淡了,也不用猛往裡面放眼淚啊,我們讓老闆拿點鹽過來就可以解決了!實在不用把眼淚都施展出來!」餘紹明一副商量的口氣。 我忍不住破涕為笑! 我知道,他是想哄我開心。 我給他這個面子! 有人哄,一定要立即見好就收,否則下次再哭,誰也不會理你啦! 吃過飯,我們到「左翼」喝咖啡。 生活就如這咖啡一樣,看起來滴滴香濃,其實,苦澀無邊,任憑我們加再多糖和奶,甚至連酒也派上,還是壓不住那苦味,連回味都是酸的、澀的。 我情緒異常低落! 「紹明,到底做醫生有什麼好?稍微難一點的病我們就束手無策!」我對牢他。 他輕輕呷一口咖啡:「如果沒有醫生,那麼任何小病都可以讓人喪命!這個你應該很清楚!」 「唉,可是,面對質問,我不能這樣向病人和家屬解釋啊!」我歎口氣。 「還在為張靜初的事情鬱悶?」他望著我,眼睛如深黑色咖啡一般,鎮定而沉澱。 「是,我親眼看著她斷氣!她喉中咯咯作響時,我的心都揪在一起了。」我歎一口更長的氣。 「你不是第一次看見病人離世!」餘紹明無奈地笑了,「並不是每個病人離開你都會這樣難過,否則你早崩潰了!在你心裡她和別的病人不同吧?」 我終於忍不住,將張靜初的秘密全部告訴他,想到靜初萬分不舍地望著駱子俊,咽下最後一口氣,我的眼睛又有點潮。 餘紹明也聽得直歎氣。 我悠悠說:「生活苦悶,工作讓人壓抑,我一到辦公室,看到那些白色的牆壁、白色的衣服、白色的病床,那些臉色比床單還白的病人,我就喘不過氣,心裡像壓了塊千斤大石。這種厭倦抑鬱的情緒,連下班後,也會帶回家中。我覺得我都快不會笑了!我真怕病人那種死亡般灰敗的臉色,會轉移蔓延到我臉上!」我摸著臉頰,垂下頭。 餘紹明沉吟片刻,突然很認真地說:「怎樣才能讓你開心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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