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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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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軟弱的淚水,並不會為我挽回自尊,也不會改善我們的關係,只能添亂。 上床的時候,志謙已經睡了,他側著身,睡在床的那一邊。 我發現,第一次,志謙沒有為我把我睡的這邊床鋪溫熱,任由被子裡一片冰涼。 我躺進去,不敢吭聲,也不敢動,把自己縮成一團,心很快和被子涼成一片…… 良久,我還沒有入夢,倒是志謙,均勻的呼吸聲已經告訴我,他好夢正酣。 也許情愛也只是一個夢。兩個人同時做了一個夢,然後其中一個醒了,離開了,甚至起床,上班,遇見別的人,重新去做夢了,不再回來了。而另一個還猶自在虛幻的夢中沉迷。旁人勸:「醒醒吧!」她說:「不,我不要醒,我愛這個夢!」 獨自在空局泥足深陷! 多可怕,會否志謙已經醒了,而我還在夢中? 昨晚有新月彎彎,今天居然是難得的好天氣,萬里碧空,連那一向被灰塵染髒了的雲朵,都被洗乾淨了似的,嶄新雪白的。 雖然昨晚心情抑鬱,可是因著這難得的豔陽天,心情略微晴朗。 上午查完房,病人都無大恙,心緒又寧和一點。 閑著無事,與餘紹明短信往來。 正說著他昨晚看的一部電影,他突然打電話給我:「來了個心臟衰竭的病人,我要立即工作,稍後可能轉到你這裡。」 我答應著,催他快開工。 2個小時,病人轉了上來。 我趕過去。 病床上躺著的是個非常年輕的女孩子,25歲左右,一張清秀的臉龐比床單還白,一點血色都無,耳垂、嘴唇有淡淡青紫色。雖然閉著眼睛,帶著氧氣罩,還是不難看出,這個女孩有雙長著濃密睫毛的大眼睛和尖尖瘦小的下頜。 她正處於昏迷狀態,一點意識都沒有。 女孩旁邊坐著一名二十八九的男子,雙手緊緊握著女孩的手,眼淚簌簌落下,關切焦急之情流露無疑,他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情感,不時把臉埋進床單裡哭泣。 病房裡時時有這樣場面發生,生離死別,我們見過太多。 並不是麻木,但得學會調整自己心態。 故此,我沒有作聲,接過小張遞過來的病例。 醫生果然是余紹明。 我忍不住笑,但收斂住,否則病人家屬會提刀砍我。 然後我聽聽她心跳,還算平穩,只是比較微弱。 突然想到,幾分鐘前,餘紹明也與我聽過同一個女子的心跳,我竟然覺得心裡有點暖。 因此格外認真地觀察她的脈象。 但很快,我將自己的奇想拉回現實。 張靜初,25歲,先天性室間隔缺損,肺部感染,感染性心內膜炎,有明顯肺動脈高壓,出現周圍性紫紺。 這個張靜初,是目前這裡病症最嚴重的一個。 很奇怪,很多患先心病的女子,都長得很漂亮,真不知道是否天妒紅顏? 為了瞭解更多她的情況,我不得不打斷男孩的哭泣:「張靜初是你女朋友?」 「是,我叫駱子俊,你是負責靜初的醫生?」駱子俊抬起帶淚的臉看著我。 「你女朋友名字和《孔雀》裡的女明星一模一樣。」我忍不住找話題,讓他控制自己的情緒。 「是,但我女友比她美。」駱子俊有點不好意思,擦了擦眼淚。 我笑了笑。怎麼看,床上這個張靜初,也沒有電影裡那個張靜初美麗。 不過,情人眼裡出西施。 見駱子俊情緒控制下來,我開始問他:「你瞭解靜初的病嗎?」 「是,我們從大學談戀愛至今,我很瞭解她的情況。」 「最近她有感冒嗎?」 「是,淋了一場雨。我沒照顧好她。這幾天她老說自己心臟不舒服,喘不過氣,但她常常這樣,我也沒放在心上。今天,她和我說話時,突然休克了。」駱子俊的眼淚又湧出。 「明天把她的以前的病歷帶來,雖然她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她的情況一點都不樂觀,都出現紫紺了,現在雖然緩解了,但是你看,她嘴唇和耳垂的青紫色還未完全消退,隨時有可能再次發生心力衰竭。你最好通知她父母也來,今天先讓她休息,明早給她做個全面點的檢查。」 然後,我檢查了一下張靜初,情況還算平穩。 我囑咐小林給她按摩一下四肢和耳垂等部位,幫助她消退臉上的青紫色。 一整天,我都掛念著這個張靜初,不時到病房查看。 每一次,我都看見駱子俊握著女友的手,還不時將她冰涼的手指放在唇邊哈氣親吻,溫暖她。 小張忍不住對我說:「這個張靜初福氣挺好,男友對她如此呵護,現在已經很少見到如此體貼女友的男人了。」 小林也有點羡慕地說:「是啊,一開始他以為女友救不過來了,哭得真傷心啊,整張臉都腫了。」 我瞪她們一眼:「這樣也叫好福氣?你要健全的心臟還是一個捧著你屍體失聲痛哭的男友?」 兩人立即噤聲。 我歎口氣,也許得不到愛情的女人,寧肯用生命來換愛情。 可是只有生命快消失的時候,才會懂得沒有了生命,愛情也根本就無法存在。 見過太多人生命垂危時,苦苦哀求我們救救他們,那渴盼生命的聲音絕對淒厲過任何祈求愛情的聲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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