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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黑暗中,我睜圓了眼,怎麼也想不明白,我和志謙,曾經那樣心動,那樣恩愛,怎麼會淪落到今天的局面呢?

  稍有言語不和,即刻大吵大鬧。

  我知道,黑夜總是緊跟在白晝之後的,但同樣,白晝也終會戰勝黑夜。

  可是,我擔心我和志謙的關係,就如同白晝轉換為黑夜。而這黑夜,是失眠人的黑夜,漫長得沒有邊際,也許永遠到不了頭。

  唉,別人說,同床異夢的夫妻最悲哀。

  我說「不!」同床異夢至少夫妻倆可以同時入睡。

  最悲哀,是一個已經夢到酣處,另一個卻睜眼等天明。

  週末總是過得特別快,雖然整整兩天,志謙都和我待在家中,可是,我們的生活還是沒有交集。

  志謙看書,我看電視。

  我看書,志謙上網。

  我上網,志謙又忙著看他那些艱澀的法國大導演拍的藝術片。

  那些電影,節奏緩慢,完全似催眠曲,看不到一半我就能睡著,比安眠藥還要有效果。

  可是,志謙卻看得津津有味,一部接一部,甘之如飴。

  下午,我正在看亦舒的《喜寶》,突然手機「滴滴」叫,拿過來一看,是一條短信。

  「在幹什麼?」

  我看看號碼,非常陌生,可對方的口氣卻十分熟稔,便狐疑地回過去:「你是誰?」

  很快對方回過來:「餘紹明」。

  這三個字如火炭屑飛進我的眼睛,燙得我差點眼珠掉出來,就聯手中握著的手機都差點落到地上。

  天,這個人陰魂不散,他到底要幹什麼?

  我驚慌失措,連忙把手機扔得遠遠的。

  可是,短信又來了。

  怕志謙起疑心,我又忙不迭撲上前,抓過電話:「怎麼不說話了?」

  該死的餘紹明。

  我本來止水一般的心,又開始亂跳起來。

  不回短信,萬一他又打過來怎麼辦?

  我嚇得趕緊把手機關掉。

  斜眼看看志謙,他還穩坐電視機前。

  我這才又松了口氣。

  志謙要是知道,我與一個陌生男人在酒吧裡眉來眼去,一定會立即把我趕出家門。

  該死的餘紹明,他的影子一直在我腦子裡縈繞不去。

  他是怎麼弄到我手機號的?

  哦,一定是值班表上!又或向人打聽的?

  向誰打聽的?

  別人會不會疑心他為什麼要找我的號碼?

  我猜測著,心緒不寧中度過整個下午。

  晚上,連吃飯都沒有胃口。

  志謙倒是吃了兩大碗,而且還笑眯眯對我說:「這個週末真舒服,難得你這麼安靜,一點都不煩我。」

  我還是不肯說話。

  「錦詩,你不舒服嗎?」志謙有點懷疑地看著我,「你一沉默,多半是生病了!」然後他伸手來摸我的額頭。

  我摔開他的手:「你才有病!」

  「那你是有心事了?」他盯著我。

  「你才有心事呢!我能有什麼心事?」我心裡被他問得毛毛的,趕緊猛扒了兩口飯到嘴巴裡,一著急,又嗆到。

  志謙哈哈大笑:「你這個稀裡糊塗的腦袋,還能有什麼心事?不外又是看中哪件衣服,覺得價錢太貴,想買,又怕我說你浪費奢侈?」

  我白他一眼,不作聲。

  他又哈一聲笑:「被我說中了!」

  我還是不說話,就這樣混過去了。

  又到週一。

  還好,終於上白班了。

  週一總是忙碌一點,不過還好,時間過得特別快,一轉眼就到中午。

  我和小張、小林兩位護士妹妹一起到食堂吃飯。

  食堂的菜色永遠簡單如一,味道不鹹不淡,卻也沒太多其他的滋味。

  我總能從中吃出洗碗布的餿味,不過不敢說出來,怕別人說我自持矜貴。

  我挑了幾樣素菜,端著碗與小張她們一起尋找座位。

  突然小張眼前一亮,拖著我往前面走。

  原來有張桌正好有三個空位。

  待走過去,我才發現,桌上坐的是餘紹明,要轉身已經來不及。

  小張已經一張臉興奮地漲紅了:「余醫生,我們可以坐下來嗎?」

  餘紹明抬起頭,看見我,眼睛裡竟閃過一絲喜悅。

  難道我看花了眼睛?但他眼中的確有一抹亮光。

  一定是我忙暈了頭,看見他就緊張,出了幻覺。

  「沒關係,坐啊!」他溫和地說。其實,不等他答應,小張、小林已經坐下,小張還拼命拉我的衣角。

  「好像有點擠,我還是換個位置好了!」我東張西望,企圖找個空位坐下。

  「梁醫生,算了吧。將就坐一下,肯定沒位置了。一個人吃飯多孤單啊!」小林好心地說。

  小張則口無遮攔:「難怪他們都說梁醫生特別講究,連吃飯都嫌地方擠!」

  我紅了臉,有點不好意思,瞪了小張一眼,悻悻地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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