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有本難念的經(2)_王瓷玫茶

二

　　馮碧兒和王軍平算得上是門當戶對的小倆口，兩個人的愛情故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碧兒家在同省地級市清沙，離本市只有三個小時車程，爸爸是清沙工學院的教授，媽媽原來是清沙中學的校長，後來調到市教育局當了中教處的處長，都還沒有退休。軍平是土生土長的本市人，軍平爸退休前是市建委的副主任，算是比較有實權的副局級幹部，軍平媽就在財政局的一個下屬事業單位做了大半輩子的總帳會計。現在軍平的父母都退休了，有兩個姐姐也都在本市，所以軍平的家是個大家庭。

　　當年碧兒是考大學考到了這個省會城市，而軍平本來想考上海北京的學校，可軍平媽不捨得兒子到外地，本市的大學也是全國排名靠前的學校，所以堅持要兒子報考了當地學校。這樣，碧兒和軍平就成了大學同學，雖然不是一個系一個專業，但兩個人從大一公共課上認識就開始戀愛，一畢業就結婚了。他們的小日子過得平淡又幸福。但幸福平淡的日子，總少不了磕磕碰碰的。尤其是碧兒和軍平媽，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少不了嘰咕幾句。幸虧不住在一起，有個小危機，軍平兩邊哄著，都挺過去了。

　　可這次不大一樣，碧兒鐵了心要換房子，說什麼也不肯退步。軍平很為難。他覺得老媽和老婆都有理，誰更有理，他也搞不清楚。從小，他都是聽媽媽的主意。上什麼學校，選什麼專業，穿什麼衣服，到哪裡去玩，媽媽都給他安排得好好的，不用他操一星半點的心。他想要什麼，兩個姐姐還有姐夫上趕著就給他送來了，保證比他想要的還要好。所以，他結婚以前過的日子，別提多快活了。

　　父親比較嚴厲一點，但只要他保持好的學習成績，不亂交朋友，基本上父親也不說他什麼。軍平是乖兒子，也是個好兒子。他非常享受家裡每個人對他的照顧。結了婚以後，其實也沒有什麼，碧兒不大愛說話，脾氣強一點，喜歡認死理，除了這一點，碧兒都很好。她是家裡的老大，所以並沒有因為家庭環境好的關係而嬌生慣養，大學四年也算離家在外，不象軍平，從出生到現在就沒離開過軍平媽的視野之外。所以，碧兒獨立生活的能力很不錯，能做幾個像樣的菜，家裡也整理得有模有樣。至少軍平認為碧兒在這一點上比自己強多了，軍平在家可是連一隻碗也沒有洗過。碧兒不生氣的時候很溫柔，生氣的時候多數時候就不說話生悶氣，又或者只象只暴怒的小貓亂抓亂咬。軍平從小就是個好脾氣，所以兩個人基本上還算相安無事，幸福甜蜜。

　　可是，碧兒一懷孕，事情就來了。

　　發現懷孕是兩個月前的事情，一家人高興極了。軍平爸爸媽媽退休一年多，就盼著抱個孫子來帶。兒子媳婦結婚都五年了，也沒要上孩子，軍平爸媽心裡早急了。一聽到碧兒懷孕了，本來在女兒家帶外孫的，第二天，就從軍平大姐家直接搬回了軍平家。碧兒下班回家一看，老兩口把晚飯都做好了。火上燉著一大鍋的排骨湯，滿屋子蔥薑蒜的味道，陽臺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東西。這時，碧兒的反應上來了，要吐，可軍平爸在廁所裡把門反鎖著，碧兒一肚子酸水全嘔在地上。晚上，軍平進房間睡覺的時候，碧兒的臉比鍋底都黑。

　　碧兒說：「你爸媽怎麼連個招呼都不打就來了。」軍平就知道老婆生氣了。結婚前就說好，分開住。碧兒強烈反對和父母住一起，軍平爸媽也很開通，收拾了東西就搬去了另外一套房子。那邊離軍平大姐家比較近，每天，他們要負責接送外孫上學放學，很方便，所以二老本來也沒打算和他們同住。這次，軍平也覺得，爸媽都沒跟自己說，就這麼搬過來了，是不太好。可是，他也不能當個什麼事兒去父母跟前說。

　　軍平賠笑說：「你看，你有寶寶了，我爸爸媽媽住過來是想照顧你的，這是好意。」

　　碧兒嘟囔著：「那也應該事先商量一下的。這是我的家。再說，我才查出來，好好的，又不是不能動，不要什麼照顧。」

　　軍平聽了，心裡就有點不舒服：「我爸媽是好意，連晚飯都做好了等你，你怎麼這樣呢？」

　　碧兒看了他一眼，忍住氣：「我沒說不領他們的情，我只是說應該事先和我商量一下。」

　　軍平想了想：「他們跟我說過，我忘記跟你說了。又不是什麼大事。」又加上一句，「就這麼點個事情，你至於一回來就給我這樣的臉色看嗎？」

　　碧兒冷笑：「我怎麼敢給你臉色。你也不用騙我。」說完就不理他，自己睡了。

　　第二天週六，軍平趁碧兒在陽臺晾衣服的空當，悄悄跟軍平媽說：「媽，你們來怎麼也不跟我說聲呢。」軍平媽把臉一板：「我們回家，跟你說什麼，又不影響你們上班。」軍平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們提前說一聲，我好讓碧兒把房間收拾準備好。你看，你跟爸爸回來，還要自己收拾。」軍平媽臉色緩和下來：「不用你們收拾，碧兒懷孕了，不能勞累的。收拾房間的事情我們自己來就行了。自己家裡，不用這麼客氣，等下我把客房裡你們的東西拿過來，你叫碧兒放一下。」

　　這時候，碧兒在陽臺上曬好衣服走過來，親親熱熱地說道：「媽，你看，要我幫什麼忙不。」軍平媽說：「不用，不用，沒有什麼事情，等我把肉絲炒好就吃飯了。」碧兒看看她的臉色，又小心地說：「媽，你看，剛才我曬衣服，那個，那個內衣和外衣不好放在一起洗的。以後，衣服還是我們自己洗吧。」軍平媽看了她一眼：「你們自己洗就自己洗吧。我們一直都這麼洗，也沒有什麼問題，不要太講究了。」碧兒忍了忍，沒說話，就出去了。

　　回到房間，碧兒想起來拼了一個星期的拼圖還沒有拼完。軍平爸媽來了，午飯也不要她做。軍平爸在看新聞，她不好在客廳裡晃來晃去，反正現在也沒有什麼事情，就來拼好它，可以掛起來。她特別喜歡那兩個粉嫩粉嫩的小女孩。可是在房間裡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跑到書房，也沒有。想了半天，想不起來放在哪裡，只好去問軍平。軍平媽聽見了就說：「哦，那個拼圖，我給你扔掉了。」碧兒一怔，軍平媽解釋說：「你懷孕了，那上邊有兩個女孩子，不好。」碧兒狠狠瞪了一眼軍平，扭頭就回了臥室。軍平灰溜溜地跟進來：「怎麼又生氣了？」

　　碧兒氣呼呼地說：「我好不容易拼的拼圖，就這麼給我扔了，也不說一聲，這是我的東西，為什麼隨便扔我的東西。」軍平說：「有什麼啊，不就一拼圖嘛。我媽就是有點迷信，她想要我們生個大胖兒子。」碧兒說：「她迷信，也不能扔我的東西。還有，你媽幹嗎到我房間裡亂翻東西。」軍平聽了這樣的話，就有點火氣：「你怎麼這麼說話，我媽什麼時候亂翻你東西了。都是一家人，你這麼計較幹什麼。」碧兒冷笑：「原來是我計較。」

　　碧兒平常喜歡一個人看韓劇，看得眼淚稀裡嘩啦的，她不習慣早睡，看電視總要看到十二點。軍平最喜歡在網上打遊戲，也要打到十二點以後，第二天兩個人都是睡到不能再睡了，才勉強從床上爬起來，早飯是在外面解決的，午飯在單位食堂，晚飯有時候在食堂，有時候碧兒買點熟食煮一鍋飯，軍平吃得挺香。碧兒覺得，生活簡單點，挺好的。公公婆婆住進來以後，生活開始不簡單了，碧兒覺得特別的難受。

　　其實，也不是說他們不好相處。公公是話不多的，沒事就坐在客廳看新聞，上午的時候去買買菜。婆婆從早上一睜眼就開始忙三頓飯，好像從早忙到晚都在忙這三頓飯，廚房裡永遠有鍋在煮東西。平常碧兒上了班還好，反正在辦公室該幹什麼就幹什麼，晚上回家，吃了飯就進房間睡覺。可是趕上週末，日子格外不好過。

　　心愛的韓劇不能看了，電視只有一台，軍平爸也沒有什麼愛好，就是喜歡看個報紙和電視。以前只看新聞，退休以後開始喜歡京劇。所以家裡的電視從早上開始就永遠定在中央台一套和十一套，直到晚上十一點。軍平爸的耳朵不太好，聲音開得山響，碧兒躲進臥室，還是聽得一清二楚。軍平媽在看電視上隨便得很，基本上老頭子看什麼，她就看什麼。這樣，碧兒就沒地方可去。總不能也陪在客廳聽京劇，聽上一天。她就想上網玩玩遊戲，看看電影，可是軍平媽說電腦有輻射，堅決不准她靠近電腦。想去廚房幫幫忙，也被軍平媽給推出來，軍平媽說：「我們來了，就是照顧你的，你什麼都不用管，飯好了我叫你。你好好休息。」沒有別的辦法，只好一整天躲在房間裡看書。還不能跟軍平抱怨，畢竟婆婆是好意，雖然很難受，確實也沒有理由可抱怨。所以，碧兒就這麼耐著性子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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