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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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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如果沒有這些背景,如果他只是個如你我這樣的良民,也就不會,至少會少幹一些傷天害理的事,至少少些折騰,至少法律不被強姦……」「強姦」二字一出口,仲秋就發覺失誤了,不該在這裡說這個敏感的詞兒。他趕快刹住了,把眼光移到了斜對面的牆上。 她好像沒有聽見,也許聽見了,沒往深裡想。 「這個城市到處都有他們像狼一樣的的眼睛……我!」李一凡喝了一口水,像是下了決心,說,「仲大哥,我想離開這個城市。」 仲秋沒料到她有這種想法:「離開?去哪裡?」 「我聯繫了北京,我的一個同學的哥哥在一個大公司做辦公室主任。請她幫個忙。」李一凡見仲秋茫然的樣子,解釋道,「元旦前,作為問候,我給同學寫了信,附帶提了工作的事情。我怕萬一『一樂』開不下去……」她說不下去了,又抽泣起來。 這確實是個問題。「不著急。」仲秋去給她接了一杯開水,問道,「那邊怎麼樣了?」 李一凡低著頭,喃喃道:「沒有回音。」 「這,給你同學打個電話。」仲秋取出手機給她。 電話很快通了,聊了一會兒後同學主動講了她提到的工作之事,她哥哥的公司為了迎接加入WTO後的挑戰,正在進行改革,說是還要裁人。她哥哥田文成給衛總裁提過李一凡的事,聽說她的業務水準,曾打算聘用。後來不知為什麼又不願要了。現在衛總裁要調去一個部裡,只有等新領導來了後再說…… 李一凡無力地將手機還給了他。屋內的氣氛凝固了,只聽見雙方的呼吸聲、默默地喝水的聲音。 對面的鋼琴聲歌聲變成了主角,那人邊彈邊唱: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窕糾兮。勞心悄兮。月出皓兮……」 也許是要和那鋼琴對著幹,也許是興趣來了,樓上或者是其他什麼地方一個男人唱起了西北風:「再也不能這樣活,再也不能那樣過……」 李一凡頭勾得低低的,肩抖動著,淚珠一顆一顆地落到地上。 「這樣好不好?」仲秋打破了讓人窒息的沉默,「我在報社的發行部門給你找個工作。」 「不麻煩了。」李一凡幽幽的聲音,像是從窗外傳來。 「你想回老家?」 「不……」仍是那幽幽的聲音,「我不想讓父母給我分擔,他們勞累辛苦了一輩子……」 「那……」 「我幹哪樣,污水都要潑過來……」 「等他潑!高昂著自己的頭走自己的路,活得快樂、活得滋潤……氣死那些人。」 「理論上是這樣。但那些人是氣不死的。禍害一千年嘛。」一絲笑意在她的臉上掠過,接著現出了剛毅的神色,「對,我就賴在這裡,看他們把我怎麼樣?『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 「好!」仲秋端起茶杯對著李一凡敬了敬,說,:「就要這樣,『風力掀天浪打頭,只須一笑不須愁』!」 「仲大哥,謝謝你的開導!」李一凡也端起開水杯回敬了一下,心情舒展了:「我突然想通了。你剛才提到法律被強姦,社會被強姦……我更覺得,對於社會中的每一個人來說,肉體被強姦不算大的打擊,關鍵是精神上被強姦!」 聽了這話,幾個月來在仲秋大腦中建立的李一凡的形象變了:她真的是一個聰睿的具有思辯的女孩兒。有哲學家的潛質,但命運作弄人。她應該在學校、在研究機構工作。當然,現在的社會,應該卻沒應該的事情多。蘇格拉底只是個鞋匠,也許,他進了大學、進了研究院,就仰人鼻息、就腦滿腸肥、就鸚鵡學舌……就成不了蘇格拉底!他見李一凡一直瞧著自己,想了想,說:「沒錯。如果從精神、思想來考慮,我們每一個人都在或者已被或者將被強姦!」 「管他媽強姦不強姦,」李一凡突然說了一句粗話,「對不起,仲大哥,我突然愉快了,就口無遮攔了。我要讓你相信,我要像貝多芬說的那樣:『我要扼住命運的咽喉,絕不讓命運所壓倒。』就是討口,我也要呆在這個城市,我要看看這些人的下場,我要用筆記下這些人的軌跡……」 鋼琴聲還在響,「作曲家」還在唱:「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那個男人還在吼:「生活就像爬大山,生活就像淌大河……」 69.絕處逢生 清早起來,李一凡送梅子到幼稚園後,就哼著「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去「一樂」。這幾天,她帶著女兒去了動物園,去了兒童樂園,去了少年宮,還去商店給她買了一套新衣服,買了一個洋娃娃,一個韓國來的流亡兔、一個機器貓。 喜滋滋地一路小跑,走攏「一樂」,就傻眼了:小賣部的牆上、售貨窗口的窗門上有人用噴燈噴畫了幾幅不堪入目的圖畫,其中一幅是《十日談》中插圖的翻版和變種:一個高挑 的乳房碩大的裸體女人騎在一個乾瘦的裸體男人身上。旁邊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王大姐強姦男人,反說男人強姦了她。」「王」字後面的括弧裡特別寫了個「李」字。門口處發出陣陣惡臭,有人潑了屎和尿。電話線也被割斷了,將就那電話線吊了一隻破鞋,掛在門上。門口圍著幾個老頭兒老太婆在議論。 看著這一切,李一凡全然沒有了主張,她咬緊牙,壓住氣,臉色煞白,一聲不吭。 「昨天吃夜飯的時候,我路過這裡,都是好好的。今早我來買『旺旺』就成了這樣。」劉婆婆一直跟著她,「妹兒,你是得罪了人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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