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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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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她和那記者在那樹林裡約會吔,被她同事的弟弟撞著了。他倆來個惡人先告狀吔?你想,她為什麼不讓你去接她?人家有摩托車送,多風光吔!」賈玉珠說完,嘴唇閉成了一條線,下巴的肥肉在輕微地動,那丹鳳眼卻灼灼地燒著他,「你是大知識份子,聰明人吔。騎車經過那裡,天下哪有那麼遇巧的事吔?」 陽昆好像理出了頭緒,那「吔」也不刺耳了,兩眼直視著賈玉珠:「你亂說!那個人已經被抓起來了,有人證物證。」 「這還不容易呀?文化大革命說劉少奇是叛徒、內奸、工賊,是個頭上長瘡,腳底流膿的壞透了頂的大壞蛋吔,拿出了多少人證物證?文化大革命後,為了給他平了反,又拿出很多人證物證,說明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偉大的幾乎沒有缺點或錯誤的馬克思主義者吔。這事你能說得清?陽老師,如果我要說你今天騷擾我吔,找點人證物證還不容易?」 「可以化驗,作DNA檢查。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賈玉珠一時語塞,抓了一句話打過來:「現在是什麼時代了?人造衛星都可以到月亮了。你那些,小兒科吔!」 陽昆全身顫了一下:「照你這樣說來……」 賈玉珠打斷了他的話:「陽老師,我什麼也沒有說吔。我作為總支書記,在給你分析問題呀,讓你更清醒,更全面瞭解,不要太迂腐,遭算計吔。」說完,頭朝後一仰,看著天花板說,「我們是為你著想吔!」然後,又恢復常態,像大姐姐般看著陽昆。 「我——」陽昆像渴望救星似地望著笑盈盈的賈書記。 「咱們都是知識份子,輸錢輸米輸得起,惟有面子輸不起吔。金銀錢米輸了,可以掙回來。那面子輸了,到那裡去掙呀?陽老師,你說是不是吔?」待陽昆雞啄米似的點了幾下頭,她接著說,「如果還愛這個家,還愛這個漂亮的女人吔,我要是你呀,就儘量低調處理算了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息事寧人,平平安安,過自己的日子,做自己的學問吔。這事不出都出了吔。你就要晉升副教授了,還折騰這些幹啥子吔?」那雙唇又成了一條縫,除了那發亮的丹鳳眼外,整個一方矩形的沒有光澤的白肉照著陽昆。 陽昆想起李一凡那只屬於他一個人的身子被他人……心跳又加快了。不過,賈書記說的也在理。寧肯打落門牙往肚內吞,也比鬧得滿城風雨強呀。他陽昆還要在這個城市,這所大學討生活、過日子呀!他拿過紙杯握著,說:「賈書記,那事據說已經報到區公安局,案卷送檢察院了……」 「這有啥子吔?只要你和你愛人想通了,早幾天遲幾天無所謂吔。就是到了法院,也有撤訴的。紅山縣有個案子,已經開庭了吔。原告想通了,當庭撤訴,法院也支持吔。結果雙方成了好朋友了吔。」 「只是這事……」 「當成是人生有此劫難吔。古人就說過,一個人,三災三難不到老吔。你還年輕,朝前看。撤訴後問到那傢伙要一筆精神損失費吔。他如果不拿,我以組織的名義去幫你討吔。哈哈哈!」賈玉珠發出爽朗的笑聲,那矩形臉上的肉抖動著,兩片薄薄的嘴唇咧得老開,可是明亮的丹鳳眼又眯成了一條逢,「到時,錢到手了,副教授又當了,你可要請客吔。」 陽昆思緒亂如麻地從賈玉珠辦公室出來,到了那個茶館,要了一杯龍井,慢慢地品著,回味著賈書記的一席話。思來想去,惟有賈書記那辦法方是上策。那記者也許是偶然碰到……平常也沒有看出李一凡有什麼反常的思想和舉動,對這個家也是巴心巴腸的。但是,這花花世界的大都市畢竟不同于當年的學校了……李一凡也許不是當年的那個李一凡了。人心隔肚皮呀!怎麼到了這一步喲?都是市場經濟帶來的負效應。唉!他叫服務小姐送來一碟油酥花生米,一份番茄炒雞蛋,二兩老白乾,就像孔乙己那樣有滋有味地吃喝起來。嚼著香脆的花生米,喝著酒,他突然想起了那個創造孔乙己兄的老先生的《自嘲》,何不拉來古為今用? 於是,左手端起酒杯抿了抿,右手指敲著桌子無聲地念道:「想升教授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橫眉冷對師生嘲,附首甘作烏龜頭。躲進酒館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念完一想,不對。這事與想升教授無關,也與學校無關。學校待自己不薄。自己討了個漂亮老婆,以為交了華蓋運,成天樂得屁顛屁顛的。還是老夫子的原話好。此事豈止師生?知道了的人們都會嘲笑。也許,李一凡單位,還有那個該死的社會上流行的順口溜中的「防火放盜防記者」的記者!把「師生」這兩個字還原成「千夫」。「作」沒有「為」好,為的內涵要深刻些。「酒館」也不好,太實。難道就在這裡呆下去?小樓是泛指,家裡是「小樓」,教研室也是「小樓」。這樣,他略作改動,一首名詩就成了他的自嘲,活靈活現地刻畫出了他現時的心態情狀…… 21.兩面夾擊 辦公室內出現死一般的寂靜,兩個人的呼吸相互都能聽見。 突然,坐在劉枚右前方的桌上的那部乳白色的電話機炸啦啦地叫了起來。沉默的二人同時抬起頭盯著它。劉枚等它又叫了幾聲,才抓起電話耳機,聽筒裡傳來丁發達的聲音:「小劉嘛,我是丁書記……」 「啊,你好。你有什麼吩咐,丁書記?」 「你這個小傢伙,難道非要有吩咐才能給你打電話嗎?」 「你這種大領導,沒有吩咐怎麼會想到——」說到此,劉枚猛地覺得不對,但要改動或者收回都不可能了,不禁伸了一下舌頭,硬著頭皮說下去,「我們呀。」 「誰說沒想到?我可是天天想呀。小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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