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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可是,他那麼想要婚姻,他和她的父母一樣,相信婚姻是一個女人最後也是唯一棲生的地方,相信婚姻是愛情要到達的唯一終點。

  「為什麼你看上去越來越不開心了,是不是我讓你有壓力?」鄺修河看著她,深思地問。

  他畢竟還是瞭解她的,他握著她的手,想給她以力量,他在她手心輕輕一吻,餐廳的空調開得很低,因而他的嘴唇有點發冷,觸在她手上,是柔軟的涼。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麼,韓佳音。」曖昧暈黃的燈光,配著如水般舒緩流暢的音樂,他的聲音像似染上了某種神奇的魔力,一字一字聽在心裡都能引起異樣的回應,「你可以慢慢適應,我等你。」

  韓佳音出差回家時已是晚上七點,還未進門便聞到濃濃的飯菜香味,她放下東西倚在門口,微笑地看韓母在廚房裡忙來忙去,那種熟悉的生活的場景讓她一路疲憊傾掃而空。

  「哎,這孩子,回來了都沒個聲。」韓母轉身看見不聲不響的她,倒嚇了一跳,嗔怪地笑道。

  她走過去,趴在韓母肩頭,也不理她的埋怨,像個孩子般愛嬌地說:「媽媽你早該過來了,你來了,我才覺得自己還沒長大呢。」

  「你呀,老說些沒頭沒腦的話……餓了吧?看把你累的。」韓母回頭,輕輕為她攏了攏散落在額前的發梢,一臉疼惜寵溺的笑容。

  佳音卻看得一陣莫明的心酸,比起她從家裡離開時,韓母好像又蒼老了許多,仿佛只是一夕之間,那個兒時依賴和眷戀的身影竟變得單薄如紙。

  想起二十來歲的時候,和同學聊起父母,總喜歡說,哎呀,我爸爸媽媽現在什麼事都願意和我商量了。

  言語間滿是成長的自豪,也更有著能脫離父母掌握的驕傲。

  可此刻,她卻多麼希望,她仍是那個偷偷下河游泳還會被母親罵的孩子,或者是父母把自己的獎狀高高貼在牆頭的年紀,那些一路走來漫不經心或者用盡全力寫就的錯誤和成績,還能夠有人愛憐地包容或者肆意地替自己炫耀。

  出差一趟,只覺得滿目煙塵,胃口就更是奇差。可佳音還是盡可能地捧場,在韓母微笑的注視下吃了一大碗飯。她想人真的要經歷才能明白,有時候奉迎也是一種難得的幸福,只要那個最愛的人還能對自己微笑,還能給自己以擁抱。

  夜裡抱著韓母睡覺,佳音微微抱怨:「媽,我走了後你是不是都沒好好吃飯啊?瘦成這樣了都。」

  「這你就不明白了吧?人家都說人老難買老來瘦呢。」

  「可你都沒肉了。」

  「老了嘛,哪能還像你們年青人那樣珠圓玉潤?」

  佳音聞言輕聲一笑,她本來想說我也老了呢,可是,聞著母親身上熟悉的味道,直覺是又回到了少年時,忽然就想起很小的時候看到鄰居家有人去逝,她第一次目擊了死亡所帶來的恐懼和悲痛,因而牽著父親的手可憐兮兮地說:「爸爸,我永遠不長大好不好?這樣你們才能永遠不老。」

  可是,她畢竟還是長大了,不管她願不願意,時間都推著她往前行走,以它不緊不慢的步子。

  心下想得一酸,忍不住就是一陣暗歎。耳邊韓母似是漫不經心地提了一句:「你那個朋友人很不錯呢,也不多話,可什麼都能替你想到。」

  「所以我才放心讓他去接你啊。」佳音好一會兒才明白母親是在說誰,回過神來懶懶地開口,想了想抬起頭看著她笑,「媽,你又亂想什麼啊?」

  韓母憐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遺憾似地歎口氣說:「你要是沒結婚,配他還是不算過份的。」

  聽得韓佳音差點失笑,搖搖頭也不理會,羅輝的事韓母必是無法理解的,說出來她都有可能覺得是天方夜譚,與其讓她吃驚意外還不如讓她誤會的好,免得到時再見羅輝心存芥蒂,一不小心就會說錯話。

  「那他你打算什麼時候讓我見見呢?」

  「媽媽你才來呢,怎麼也和他一樣急?」佳音笑,想起鄺修河問她「佳音,人們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可怎麼我還是覺得很緊張?」

  那麼認真的語氣,完全拋開億萬身家的依侍,只是一個平常的與她談婚論嫁的男人,也怕會遇到阻撓和挑剔。

  或者就因為這樣,讓她在面對韓母的質疑和擔憂時,還能夠坦然,因為他讓她相信,他是真的愛她,僅只為了她這個人,而她也可以同樣的只去愛他,僅是因為他那個人,與其他任何一切都無關。

  只是,該怎麼把鄺修河介紹過母親,是正正式式帶到家裡拜訪還是一起外出吃飯水到渠成順其自然地相處?韓佳音還沒想好。她總覺得這一切進展得太快,而她找不到合適的緩衝的過程和方法。

  所幸,鄺修河出差了,他出發前給韓佳音打了個電話:

  「大概一個星期左右,我會儘快回來的。」他說,末了半開玩笑地加一句,「你是不是覺得心裡一松?」

  韓佳音那口呼出的長氣硬生生給掐斷了,只好訕笑著說:「好像這次是你要闖關吧?松一口氣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鄺修河笑笑,也不挑明,轉開話題說:「有一個星期見不到面,也不說點好聽的給我?」

  佳音撇撇嘴:「我老了,再酸下去,牙齒都快掉光了,到時吃不動肉怎麼辦?」

  「我嚼爛了喂給你啊。」

  那麼噁心的一句話,偏他能當情話般說得甜蜜自然,這大概就是戀愛中所謂的肉麻當有趣吧?佳音忍不住失笑,正想回他一句,桌上電話急劇地響起,拿過來一看,又是老總急召。

  果然就是忙得昏天黑地,傅氏集團突然宣佈所有廣告外包,李笑在會上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一副志得意滿志在必得的樣子,只韓佳音忽然就一陣眼暈,前路漫漫,真要拿下了對她決不是幸事,每次一聽到和傅家有關的任何傳聞,她就能想起那個屢次被鄺修河氣得跳腳的豔麗女子,雖只見過數面,韓佳音仍能感覺出她的驕傲,但就是那麼心高氣傲的一個人,卻甘心情願地被一個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

  該要多愛才能把自己放到那麼低的姿態?韓佳音無法想像。

  和羅輝說起,他笑著罵她:「韓佳音,你是太善良了還是太感性?她可是你的情敵誒,你就不能把她往壞一點想?」

  她不能,因為她總覺得心虛,在傅曉月面前,她是一個介入者,她沒有辦法打著愛情的旗號理直氣壯。

  可是她也沒辦法放棄,或者想像著鄺修河從來沒有愛過她是不是就能好過一點?

  歎一口氣,收拾心情準備開會,今天是傅氏的招標會,成敗就在此一舉,這是李笑接任後第一筆大單,他幾乎是誓在必得,天天抓著業務部和設計部在開會討論,弄得韓佳音連著幾天都沒有睡過安穩覺了,即便睡著了也滿是設計圖在晃。

  最後一次確定細節,李笑看著韓佳音說:「資料帶齊了吧?在樓下等我,我去開車。」

  完全是命令似的語氣,佳音常想他是不是軍人出身?行事比邱大俠還雷厲風行,剛愎自用。這會兒也不多說什麼,垂下頭把裝好的資料再一一清點看過,這才跟在他後面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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