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靜候佳音 | 上頁 下頁 | |
六十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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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裡?」羅輝失聲驚叫。在這種人潮擁擠的廣場邊緣,滿是跳舞和看熱鬧的人群,邊上的音響直沖耳膜,低音炮擂得心臟都要沉下去幾分。這麼一個地方既不適合喝酒聊天也不能夠靜享心事,完全只能算是窮極無聊下的一時百無聊耐的駐足! 韓佳音回頭,微笑著點頭,她的笑容明媚飛揚,羅輝忍不住一頓,半晌才喃喃地說:「通常做出一些奇怪的舉動的人,要麼是發瘋了,要麼是戀愛了,韓佳音,你是哪種?」 「可能是發瘋了吧。」她說,語音帶笑,有如蜜染。 羅輝忍不住也是一笑,這樣的韓佳音,多麼讓人妒忌,那麼單純明媚的幸福和快樂,居然會出現在一個歷盡生活之痛的女人身上。 他看著她,她立在那裡,望著廣場裡舞動的人群,安之若素,仿佛真的完全沉醉,那歡樂的人群,和快樂的音樂。 一時怔忡,羅輝只半垂著頭想自己的心事。舞曲終了,世界陡然安靜,人來人往間他突然聽到有人低低地在耳畔說:「好巧。」 抬起頭,只看到一張笑意盎然的臉,眉若遠山,眼似秋潭,燈光遙遠模糊,投在他在臉上竟折出別樣溫柔的暈光。 晃若被驚雷一劈而中,只覺得心下莫名就是一顫。 耳裡卻聽見韓佳音在說:「好巧。」 也是溫柔低婉的聲音,卻很平靜,是早已預知的心安理得,也是已經下定決心的一往無前。 退後一步,韓佳音看著羅輝柔柔一笑,簡單地介紹:「羅輝,這是鄺修河。」 沒有任何說明,然而他又怎能不明了?那兩個人的眼裡,都只容得下彼此的世界。 兩手相握,羅輝笑著說:「韓佳音,這麼好的男人,一般女子只怕早撲上去了吧?就你,還猶猶豫豫了半天。」 鄺修河向他微笑,卻對著韓佳音說話:「你的朋友好像比你聰明。」 「我一向就很笨。」 「她向來就很笨。」 韓佳音和羅輝同時說,話畢,忍不住就是相視一笑。 鄺修河只不動聲色,仿若未見,等羅輝走了,才撇撇嘴說:「你的那個朋友,好像對你很特別。」 韓佳音笑著拿眼睛睨他:「有問題嗎?」 「沒有。」他說得一本正經,附在她耳邊低聲說,「只是突然很想吃乙酸。」 說得她一臉茫然,好半晌才醒悟過來,窘得面上一紅,都不敢再看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只微微轉過身去,假意看場上熱鬧歡樂的人群。 然而心頭卻如春風拂柳般,只一陣暖洋洋的快樂湧上來。 鄺修河卻不容她逃避,硬生生站到她面前,沉聲問:「韓佳音,你準備好了嗎?」 他的呼吸淺而輕,薄薄地拂在她的頭上,從她的視線看過去,透過那粒未系的紐扣能看到他麥色的皮膚還有溫暖的胸膛,他離她那麼近,近得她都能聽見他強健的心跳,一下一下,帶著灼熱如火的力量。 她輕輕地點頭,再點頭。 他伸出手,溫柔地牽住她,他的手心溫熱潮濕。 世界陡然岑靜,只聽得見他輕柔的聲音:「會有很多困難。」 她抬起頭,看著他:「我知道。」 「會面對很多人。」 「我知道。」 「那麼,你會一直堅持下去嗎?」 她微微一笑,聲音清晰堅定:「會。」 是那麼不顧一切的決然。 她默默垂下頭,看著那兩隻緊緊交纏的手,好像看見了自己渴望很久的夢,她想她不能不堅持吧?她怕自己一旦鬆手,就是萬劫不復。 有時候,連她自己也奇怪,她為什麼那麼相信他,相信他的力量,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為她所作的每一件事,而她,甚至像他說的,都沒有好好瞭解過他。 可是,如果愛情真是一次放縱,那麼就讓她好好地盡情地放縱一次吧,不管將來怎樣結果如何。 又能怎麼樣了?對於韓佳音來說,最慘的人生,已經過去了。 思潮起伏,還沒來得及平定,鄺修河的兩隻胳膊已經把她摟住了,摟得那麼緊,就像她是他僅存的珍寶。她從心底流過一種無能為力的激動的感覺,一種不能自製的屈服的感覺,一種使她軟弱無力,並且像隨著波浪起伏似的溫暖慵懶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就像一根流浪了很久的蘆葦,終於找到自己想到停駐的終點。 她迷迷糊糊地隨著他在人群裡穿行,中央公園林立的樹木和山石,城市裡輝煌的燈火和獨有的喧囂,都不存在了,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她在父親的背上睡著了,朦朦朧朧的醒過來,只看到握在他手裡的那點燈火,照得不遠,卻給她從來沒有過的溫暖與安寧。 他們停下來,鄺修河捧著她的臉,開始吻她,起初是溫柔的輕吻,很快就越來越熱烈,韓佳音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搖晃轉動,令人目眩神迷,而只有他才是唯一依靠。 她渾然忘我地陶醉在這個異常熱烈美好的吻之中,仿佛墜入了深淵,只有和她的唇牢牢貼在一起的嘴唇還在。他們互相摟緊了彼此,手指甚至掐進對方的皮肉裡,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確信自己所擁有的是真實存在的,才能提醒對方,已融入了彼此的生命裡。 世界好像一下子重新明亮了起來。 她的幸福感那麼明顯,以致羅輝常常笑她:「韓佳音,你是久旱逢甘霖啊,可也要記得悠著點來。」 她就笑,胸腔裡洋溢的是滿滿的柔情,全然看不見羅輝眼裡的那點憂鬱。 鄺修河其實很忙,也不見得常有時間陪她。韓佳音素來公事公辦慣了,即便去方略見著他,仍如往常般言語小心客氣有禮。 他就無可奈何地歎氣:「你倒是會保持距離!」 然而眼裡卻是掩飾不住的激賞。 有時候很晚了,睡得迷迷糊糊地聽到有人敲門,打開來,卻是鄺修河,抱著還幾乎是神智不清的她,亂七八糟一頓狂吻,然後把她推進門去,柔聲說:「好好睡啊。」 搞得她哭笑不得,真以為她是不存心事的小孩子啊,貼著枕頭就可以再睡。 難得有時間,兩個人都不太喜歡出門,她看書喜歡作批註,鄺修河就窩在沙發裡撿她看過的書一本一本讀過來,像是要惡補那些他不存在的歲月。 她做的菜,他一律都說好吃,有一次韓佳音故意放很鹹,鹹得都有點苦,他挾起來吃一口,若無其事地說:「唔,真是人間美味啊。」 她拿眼睛瞪他:「你真的很假,這菜明明都入不得口!」 他卻看著她,微微一笑:「你做的菜,入口即是福。」 那麼不像情話的情話,卻宛若最醇厚的酒,聞香即醉。她喜歡那一刻他的笑容,那種溫暖千金不換。 人在太幸福的時候,總是容易忽略世事的變幻。 韓佳音就是這樣,那天是午後,她被空調吹得暈乎乎的,突然就接到江河的電話: 「我媽媽回來了,你要不要見她,嗯,要不要去見她?」 她忍不住就是一呆,像是一個好夢正酣的人,突然被人一把推醒,睜開眼睛發現一切面目全非,甚至都來不及抓住夢裡面那一絲僅有的甜蜜,只剩下惘然和慌亂。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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