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靜候佳音 | 上頁 下頁 | |
三十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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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實很不喜歡和他一起吃飯,每次都像是打仗,總有她無法預料的狀況發生。 餐廳在會所頂樓,韓佳音一路上去總接收到許多好奇的目光。她也只作不知,面上一徑是淡定的淺笑。 餐廳裡人很多,足見這個會所的生意著實不錯,這個社會,有錢人還是蠻多的。 鄺修河一路走過去,不停與人點頭微笑,握手寒喧。尚未行得多遠,就看到一位頭髮灰白的老人在向他招手。走過去,那老人問:「鄺世侄,難得看你和女伴同行,也不介紹介紹?」 鄺修河微笑著他握手,簡單地說:「這是韓佳音,「回過頭又對她說,「這位是言真律師事務所的李律師,家父最好的朋友。」 韓佳音微微發窘,對方顯然是誤會了他們的關係,偏鄺修河不但無心糾正,反有心推波助瀾,介紹得曖昧不明。當下只好伸出手去,說:「您好,我們公司正在和方略合作,有機會希望能向您請教。」 「韓小姐客氣了,請教不敢。」李律師看著韓佳音笑,「除非你們公司和方略起了糾紛,也或者,是韓小姐和我們鄺世侄鬧了矛盾,到時儘管來找我,老頭子我絕不偏私,一定幫你。」 「李律師說笑了。」韓佳音頭痛,好像言多反失。 「那倒是,「李律師顯然是慣開玩笑的,頗有點以老賣老的架式,接著說,「別看我們小鄺財大氣粗,心地比誰都好,是個難得的年輕人。」 鄺修河正在和李律師同桌的其他人一一握手,聞言回過頭來不動聲色地岔開話題:「伯母可好?」 「老樣子,總喜歡和我耍耍小性子,你爸爸他們也快回來了吧?」 「是,下個月初。」 佳音退至一旁聽二人寒喧,全程微笑,感覺臉皮都要僵了,鄺修河才告辭離開。 他們的位置是靠窗的一個角落,幾乎與大廳隔離,顯得很是安靜,鄺修河顯然是早就訂好了餐的,對前來倒茶的小姐說:「上菜吧。」 他倒是體貼,聞到餐廳裡溫暖的菜香味,韓佳音一下子被勾起了無限食欲。 鄺修河漫不經心地拿熱毛巾拭手,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問:「韓小姐好像很擔心別人誤會我們的關係?」 「我怕人家笑我,老牛吃嫩草呢。」說完,韓佳音自己都差點忍俊不禁,鄺修河那樣子怎麼看也不像根嫩草! 「唉,女人的小心眼。」果然,對方聞言大笑,眼睛明亮如星,如兩汪深泉,有著沉到人心裡的甜柔,「那陣子心情不好,冒犯你了,我道歉好不好?」 竟像個孩子般,帶點撒嬌的意味。 韓佳音臉上微紅,不由得就垂下頭,林木正也常向她撒嬌,但總是搞笑的成份居多,不像此刻,鄺修河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表情似喜還嗔,讓人不由得就是怦然心動。 「鄺總言重了。」再不敢看他,她端起茶杯假裝喝水,以緩解尷尬。 吃飯出來,已是華燈初上,四月的風仍帶著微微的涼意,只是會所裡暖氣開得太足,一餐飯下來,竟薄有汗意,冷風一吹,韓佳音頓覺豁然開朗,特別清爽。 「走一走好不好?」鄺修河微微側首問。 佳音本想拒絕,卻被他的目光看得心下一軟,忍不住點頭說好。 她原也喜歡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傷心或者難過的時候,行在人群裡,心境會慢慢變得平和。兩人走得很慢,街上人湧如潮,車水馬龍,一如以往的喧嘩熱鬧,韓佳音卻似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偶爾會被過往的人擠到一處,鄺修河溫暖的氣息便若有若無地傳了過來。 「五年前我妻子離開我,一個人走很遠的路,那時候覺得人生真是寂寞。」鄺修河歎氣,聲音低沉地說。 這還是他第一次說起他的婚姻,佳音一時訥訥無言,這麼私密的東西,她不見得是個合適的分享者。 索性鄺修河似乎也只是想要一個聽眾罷了,他接著說:「買了一瓶酒,從來沒覺得酒是那麼苦過,也從來沒覺得自己那麼能喝,想醉,卻偏偏出奇地清醒。然後就遇到了一個女孩子。她看上去也喝了點酒,自己都笨得要命,偏還來安慰人。」 「她還真膽大啊。」佳音歎氣,暗問自己要是看到一個男人獨自喝悶酒,打死她也是不敢上前的,哪怕是一個超級無故大帥哥都不行。這年頭,自家的門前雪都不一定掃得完,哪管得他人瓦上霜? 只是,如果是帥氣的有錢人嘛,還是可以考慮的吧?或者一腳踢到鐵板,灰姑娘一夜間就撿到了她的水晶鞋。 正胡思亂想中,鄺修河停下腳步,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她以為我無家可歸,給了我十塊錢,知道我要離婚,居然說"你要是我老公,我也不要你",拿手指尖撥撥我的衣服問"這衣服,十五塊錢的地攤貨吧"?事實上,那是正宗的ARMANI誒,只是穿的年份長了些。」他停下來看著韓佳音,眼睛明亮如星,隱含笑意,聲音一掃剛才的落寞,和煦溫情,充滿回憶的甜柔氣息,「這麼不會安慰人的人,你說,她是不是很笨?」 韓佳音很想說是,只是他的表情那麼奇怪,奇怪得她什麼話都不敢說,只傻笑著應和:「好像是很笨啊。」 汗,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生怕鄺大老闆怪她敷衍,耳邊卻聽得他說:「是啊,真的很笨呢。」停了停,似是歎息般,「她說她本來想嫁個有錢人的,可是看我的樣子,決定嫁個小康男人算了,她說女人最嚮往的生活是,晚上坐在家裡數大把大把老公掙來的票子,邊數邊幸福得歎氣。煮著早餐叫醒賴床的老公,用冰冰的手呵他的癢,兩個人笑著開始一天的生活,這些,就是幸福得像夢一樣的人生了。」 佳音聽得駭然,不會是說她吧,還有人和年輕時的自己想法如此一致的?腦海裡依稀有些模糊的印象,抬起眼睛疑慮地看鄺修河,後者垂頭到她耳邊,輕笑著低聲問:「韓佳音,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她看著他帶笑的眼睛,往事如一段因模糊而擱置的膠片,有一天重新放過竟陡然變得清晰——那一天,沈放吻了她,她一個人跑開想冷靜冷靜,結果就在中央公園遇到一個要離婚的男人。 只是,當時的人那麼落拓、頹唐和絕望,委屈得像個迷路了的小孩子,萬萬無法和眼前這個意氣風發、成熟穩重的方略總經理聯繫在一起。 人生,總有一些不可思議的相逢。她是不是應該努力檢討一下當時的有眼無珠? 還以為他是乞丐,給他十塊錢?這種事,放在現在,想必是打死都不會做的吧?只會有多遠就跑多遠,閃得快快的。 只有當年,她才出來多久啊,用沈放有話說是心思純得跟一根筋似的,看誰都是好人。 「好像有點印象了。」佳音赧然,「你變了很多。」 真像是一齣戲劇,以為自己是漠不關心的看客,轉眼之間,卻成了最為耀眼的主角。撞到"狗屎運"也沒她這麼神奇的吧?當年一不小心的好奇竟在五年後傳出續集來。 只是一時摸不到鄺大老闆敘舊的目的何在,佳音只好老老實實地作聆聽狀,一邊努力地回想那天晚上她到底說了些什麼話。 但是,真的很空白,居然一句都想不起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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