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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我點了點頭,邁步進了倉庫,倉庫裡沒有別人,一個破凳子上放著一張髒兮兮的三合板,三合板上擺著幾個飯盆,飯盆都用報紙蓋著,能聞到一股螃蟹和蝦虎的味道。我直接坐到了「桌子」旁邊的一個馬紮上,招手讓胡東坐過來:「來,讓我看看你弄了些什麼好東西。」胡東不拘謹了,一蹁腿坐到了我的對面:「我知道遠哥是販海貨的,讓『老就』給弄了點兒新鮮貨。來吧遠哥,開『造』。瀾哥,酒呢?」我連忙擺了擺手:「酒就免了,為喝酒我差點兒被武警給斃了呢。」大瀾從一堆棉紗裡抽出了一瓶白酒,咬開瓶蓋先灌了一口:「你不喝我喝。」

  胡東把飯盆上面的報紙一一拿開,挑了一個大些的螃蟹遞給我:「遠哥,現在不是吃螃蟹的季節,湊合點兒吧。」

  我邊揭螃蟹蓋邊說:「胡東,按說咱們倆沒有什麼交情,你找我不會是有什麼事兒吧?」

  胡東接過酒瓶子喝了一口酒,抹著嘴乾笑道:「遠哥真是個實在人,直接拿我的血管。」

  大瀾說:「你就別跟蝴蝶繞彎子了,直接說,沒什麼大不了的。」

  胡東哼哧了幾下嗓子,臉色陰沉下來:「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兒,就是我不明不白地判了五年……咳,應該怎麼說呢?首先我沒有責怪遠哥的意思,我是想弄明白了我這次進來是為了誰,我砍了老錢這是我自己的毛病,可是為什麼砍的我一直不明白……怎麼說呢?我還真糊塗了……遠哥,你別不高興,是這麼回事兒。這不小爐匠出去了嗎?前幾天他來看我,說你的把兄弟叫李俊海的,現在很『猛戕』,風頭很勁……他派了幾個人把小爐匠抓到了一個地方,逼著小爐匠說當年是誰讓我們去找老錢的,小爐匠說是長法,那幫人就用刀背砍他,問他是不是楊遠安排的?小爐匠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就亂說一氣,也不知道是怎麼說的……反正前幾天小爐匠來接見我,分析說,有可能是長法奉了你的指令讓我們去找老錢的。我就不明白了,你把兄弟跟你關係那麼好,他這麼做是什麼意思?遠哥,其實當年你打我我挺記恨你的,我跟你說實話,那幾年在少管所我整天惦記著想出來報仇,可是回來一看,我根本達不到那個目的。仔細想想我就想通了,我是跟黃鬍子沾光了,就想去投奔你,後來害怕你不理我,就先跟了長法……這幾天我越尋思越不是個事兒。你說我這又弄了五年,如果我知道自己是為了誰進來的還好受點兒,關鍵是我不知道啊。」

  我恍惚明白了他是什麼意思,不假思索地回答:「是為了我。可是你必須把觀點搞清楚了,我委託了長法,至於長法是怎麼找的你們,這不關我的事兒,明白嗎?我想,你混社會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應該明白這個道理,意思就是我不欠你的。當然,如果你有什麼要求我可以考慮,道理不用細講你也明白。還有,你說我把兄弟的人去找了小爐匠,你有什麼根據說那些人是我把兄弟的人?這是一,二是,小爐匠說的是實話嗎?我還懷疑他在裡面摻和事兒呢。」

  「道理我明白了,遠哥你是個爽快人!」胡東猛地喝了一口酒,「小爐匠說的絕對是真的,他的手都勾勾了,脊樑上全是血嘎渣,他不會自己折騰自己吧?再說,誰能再去翻動這事兒?都過去一年多了,人都判了……長法是不可能的,我瞭解長法,他絕對幹不出這種事兒來。還有誰?老錢家的人?不可能!我都聽說了,老錢他兒子都被人搞殘廢了,他敢不記苦?他有混社會這個素質嗎?小爐匠親眼看見了劉三,劉三你應該認識吧?整天跟你把兄弟李俊海在一起。遠哥,很清楚了……但是我不敢說,我說了算什麼?來,喝點兒酒,遠哥你的臉色不好看,喝酒壓壓。」

  李俊海這個雜碎!我突然明白了,他這是不想讓我出去了,這種下三爛的招數他都使得出來?我不禁冷笑了一聲,你他媽這不是缺腦子嗎?事情已經過去了,員警會再倒回頭去重新調查嗎?那說明了什麼?說明他們辦案不嚴謹!誰他媽那麼「膘」再去翻騰這事兒?這事兒不用我去壓,員警自己就壓下了,你這個膘子……不對,萬一他捅到檢察院裡去呢?檢察院可不管那一套,案子有漏洞就繼續走法律程式……我的腦子急速地轉著,怎麼辦?眼看著他在外面這麼折騰嗎?小傑,你他媽的在哪裡呀,快給我回來殺了李俊海這個雜碎!我的腦子像有一根線突然斷了,李俊海如果鐵了心要把我埋葬在監獄裡,他什麼招都能夠使出來。

  我還有什麼把柄捏在李俊海的手裡嗎?我把那只螃蟹攥在手裡,苦苦思索……沒有了,「黑」孫朝陽那件事情他不知道,綁架李本水那事兒他也不知道,還有什麼?突然我的腦子亮了一下,他不敢明著跟我叫板!因為我知道他的一些事情,起碼我知道在濟南是他安排人開槍打了孫朝陽,一旦我出了問題,我就會把這一切都說出來,那樣就會魚死網破,他肯定不敢這樣,因為現在的李俊海不是以前的李俊海了,他的命比我值錢。對,他不敢過於逼我,這樣就好,這樣我就有機會跟你周旋,只要我平安地從這裡出去了,我會用腳踩死你的。李俊海下一步會幹什麼呢?

  手心一陣疼痛,我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手,螃蟹被我捏得粉碎,黃的白的紅的全在我的手心裡。

  大瀾用一塊棉紗掃去我手心裡的殘渣,找了塊乾淨的棉紗讓我攥著,笑道:「這次蝴蝶是真生氣了。」

  胡東看我一眼不說話了,看得出來,他挺害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得罪了我。

  我拿過酒,咕咚咕咚灌了一陣,一點兒沒感覺到辣,痛快極了,心胸也敞亮起來。

  「胡東,謝謝你給我提供了這個消息,其實這沒什麼,我把兄弟跟我有點兒誤會,以後會好的。」

  「我也是這麼想的,」胡東的臉色輕鬆了一些,「混社會的都這樣,解除誤會還是好兄弟。」

  「對呀,」大瀾插話道,「就跟你們倆似的,以前打過架,現在這不是跟親兄弟一樣了嗎?是不是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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