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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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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忙打斷他:「別麻煩了,我想下隊,趁機還可以找找小廣,問問他是誰在陷害我。」胡四笑了:「我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你了,人家小廣是個膘子?先不說他不知道是誰陷害的你,就算他知道,他會告訴你?那不是太難看了嘛,我估計小廣已經知道了敲詐他的不是你,出來以後就好了,找他也沒用,弄不好你們倆在勞改隊又打起來了,沒意思。楊遠,我又要說句你不喜歡聽的了,很明顯,後面的這個人是李俊海,沒跑兒,就是他。」我也是這麼考慮的,可是我想弄得更明白一些。沉默了一會兒,我說:「四哥,就這樣吧,以後別麻煩找隊長了。」 「芳子回來了,」胡四怏怏地把頭轉向了窗外,「她知道了你的事情,一句話都沒說。」 「你少提她,」我皺緊了眉頭,「我都聽說了,她在吳胖子那裡……。」 「別這麼說,她沒做那樣的事情,這裡面有誤會……她只是在那裡陪吃陪喝,梁超可以作證。」 「如果她對我有什麼誤解,去哪裡不好,為什麼非去那種場合不可?」 「別激動,坐下聽我慢慢跟你說……女人啊,你永遠不會瞭解她們的,也許她這是故意的。」 「我不管什麼故意不故意,我的心裡已經沒有她啦!」 胡四不說話了,唏噓良久,抬頭給我遞了個眼色,把手拿到了桌子下面。我伸過手去,抓到一把錢,連忙掖到了襪子筒裡。胡四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見著你我也就放心了,在裡面好好活著,多看點兒書,我發現你這腦子不怎麼跟趟,唉,上學少了就是不行啊……根據你的腦子本不該出這些糟亂事兒的,一是你太粗心了,二是你太講義氣了,把兄弟算個什麼?他救過你又算個什麼?有些事情他做得很明顯,可是你硬是沒有發現,夥計們提醒你,你還不高興。」 我後悔得無地自容,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一個勁地亂搓:「四哥,你回去吧,你回去吧。」 胡四攥了攥我的手,盯著我說:「兄弟,記著我的話,少惹事兒,多看書,去了勞改隊我給你帶書去。」 我決定接受他的建議:「給我帶幾本武俠的,再帶幾本玩腦子的,類似三十六計什麼的。」 胡四笑了:「武俠的?你以為你是個孩子?三十六計更扯淡,全是理論,將就你這學歷應該看點兒通俗的。」 我問什麼通俗?胡四說,先看《三國演義》,通讀三遍,再看《厚黑學》,也是三遍。 《三國演義》我以前看過,沒看完,看得挺費力,很多文言文,《厚黑學》我連聽說都沒聽說過。 胡四見我茫然的樣子,搖頭笑了:「如果你連這兩本書都看不懂,那就乾脆別出來了,出來也是個廢物。」 胡四剛走,段所就進來了,眼圈有些發紅:「你弟弟是不是智力不好?」 我說,是。段所歎了一口氣:「可憐的孩子……你這當哥哥的真不稱職啊。」 胡亂回憶著,車就停下了,我透過窗戶一看,知道我們已經到了入監隊的樓下。 帶我們來的孫隊像吆喝牲口似的把我們趕了下來,站在車旁一「頭」一「頭」地點著數,一、二、三…… 點到大昌的時候,大昌放了一個很響的屁,孫隊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還唱,閉嘴!」 大夥兒轟地笑了,氣氛很輕鬆。 大約一個月以後,我終於接到了下隊的通知,目的地是三車間,具體下到哪個中隊還不一定。 通知我的那天,我正跟金高在值班室裡閒聊。 金高是上個星期來的,判了兩年,跟我一樣。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開玩笑說,咱倆可真有緣分啊,連判刑都是一個數。 金高說,不一樣,你不如我光榮,你是因為欺壓百姓進來的,我是因為除暴安良進來的,怎麼會一樣? 我拿過《判決書》仔細地看,看著看著就笑了,那上邊說,被告人金高因為看不慣被害人李俊海的做法,蓄謀傷人。為了給自己壯膽,被告人金高將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手持菜刀闖入被害人李俊海的工作場所,一刀將李俊海砍翻在地。被害人李俊海跪地求饒,被告人金高置之不理,手起刀落,將被害人李俊海的大腿砍傷。並揚言他是俠客,要為民除害。砍完之後揚長而去,致使被害人李俊海左大腿肌腱損傷,終身殘廢。查被告人金高酒後尋釁滋事,手段殘暴,已觸犯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十四條第一款之規定,判處有期徒刑二年。 我笑道:「還不錯,手段殘暴,比手段殘忍要好聽一些。」金高說,差點兒弄了個殘忍呢,要是弄個殘忍恐怕就不是兩年了,起碼得三年,說起來我就不善,你說我當時要是不稍微控制一下,再把菜刀在他的腿上來回拉那麼兩下不就完了?他的腿斷了,我的命也就差不多了。我說,你這判決書有毛病,你已經酩酊大醉了,怎麼還知道控制自己的情緒?金高把嘴一撇:「你完了,這還沒打幾天勞改就先『膘』了,判決書上說我控制情緒了嗎?一直描寫的是個醉漢,金高醉打李雜碎。」 去了三車間到哪個中隊都可以,那樣我就有機會接觸董啟祥和小廣了。 晚上,我跟金高他們圍坐在值班室裡喝茶。我對金高說了明天要下隊,金高的眼圈紅了:「就這麼走了?」 我說,別難過,還有一年半多一點兒的時間咱們就可以回家團聚了,難過什麼? 金高悶頭抽了一陣煙,把煙頭一甩:「對,不應該難過,應該高興,下隊了減刑快,說不定一年以後就見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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