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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林武不停地跟我絮叨一些在勞改隊裡過年的往事,我一句也沒聽進去,滿腦子全是穿著潔白婚紗的芳子。

  一陣摩托車的轟鳴聲在門外響了起來,我歪一下腦袋往外看,小傑正從車上跳下來。

  林武把嘴巴咧得像只蛤蟆,用胳膊肘捅捅我:「不放心?讓小傑幫你把把關?」

  這話被芳子聽見了,紅著臉,猛地踹了林武一腳,扭頭進了里間。

  林武揉著大腿,呲牙咧嘴地嘟囔,就他媽治我有辦法,楊遠,你要不三天把她辦了,我跟你沒完。

  §第二十一章 黑吃黑的買賣

  不知道是怎麼搞的,這一次我又喝醉了,醉得比上兩次還要厲害。半夜裡口渴得要命,爬起來找水喝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是睡在了小傑的家裡。小傑沒睡,他跟天順坐在屋角的一張桌子旁低聲嘀咕什麼,滿屋子的煙霧把他倆籠罩得像雲彩裡的兩個樹樁。他們談論得很投入,沒發現我已經走到了他們的身邊,小傑拿著一支圓珠筆把桌子上的一張紙劃拉得像張作戰地圖。我醉得太厲害了,一點兒也看不清楚那上面都畫了些什麼,就那樣搖搖晃晃地站在兩個人的身後喘氣。小傑點著那張紙上的一個圓圈說:「如果從這裡進去,後面有個門……」

  天順發現了我,推推小傑的手,輕聲說:「遠哥醒了。」

  小傑抬頭看了我一眼,哈哈笑了:「哥們兒,你行啊,我還以為你喝死了呢。」

  我有個毛病,一旦醒了酒就後悔得要命,一後悔就全身都空了,恨不能抽自己兩嘴巴子。看著小傑曖昧的目光,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好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學生面對即將批評他的老師,羞憤交加。我紅著臉,端起桌子上的一缸子水,咕咚咕咚灌了一氣,頹然坐到了旁邊的一把椅子上。我為什麼要喝那麼多酒呢?小傑說的一點兒沒錯,什麼樣的好漢喝了酒都他媽完蛋了,腦子不清醒,想起什麼說什麼,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要不老輩人都說,酒是「膘子水」,再精明的人,一喝大了就變成傻瓜了呢。我想不起來在酒桌上都發生了什麼,只記得剛開始的時候,胡四和他物件一直推芳子靠著我坐,芳子不願意,執意坐在我的對面。酒喝到一半的時候,胡四的物件把芳子叫出去了一會兒,回來後的芳子就一直紅著臉,不時瞄我一眼。那時候我還清醒著,我知道肯定是胡四物件在給我們牽紅線。後來胡四就不停地逼我跟芳子乾杯,我不想讓芳子多喝,就自己灌自己,灌到最後我就開始迷糊了,好像還罵了林武,讓他不許跟芳子開那些不知深淺的玩笑,再後來的事情全記不清楚了。

  「傻了吧?哈哈,」小傑遞給我一根點著了的煙,「酒桌上的那些精神呢?」

  「傻倒是沒傻,就是有點兒後悔,你說我喝那麼多酒幹什麼呢?唉。」

  「遠哥,歎什麼氣?剛才我聽傑哥說你掛了個好『馬子』,好事兒啊。」天順插話道。

  「你懂個屁,」小傑踢了他一腳,「那叫交了桃花運,旱莊稼要澇一澇啦。」

  這算表揚我還是算「臭」我呢?我無言以對,搖著頭問小傑:「芳子沒笑話我吧?」

  小傑低著頭嘿嘿地笑:「你厲害啊,誰敢笑話你?人家林武不等笑,你先把人家罵了一頓。」

  這我知道,林武說話不著邊際,不罵他罵誰?我尷尬地摸了一把頭皮:「我怎麼到你這兒來了?」

  小傑告訴我,喝酒的時候我倆出去上廁所,他把那筆「買賣」的事情跟我說了,我一聽很興奮,對他說,這事兒得抓緊時間辦,喝完了酒就去他家好好研究研究,別讓外人搶了先。最後我喝得連車都上不去了,坐在摩托車軲轆後面亂叫喚,林武找了根繩子,要把我綁在後座上,芳子急了,把林武踹了好幾個跟頭,非讓胡四開車送我回家不可。我不讓胡四送,爬起來竄了個沒影兒,芳子讓小傑帶著她,一路跟著我,一直跟到我累倒在馬路牙子上。

  小傑讓芳子回家,芳子不回家,非要看著我回家不可。沒辦法,小傑就讓芳子勸我上車,我很聽話,讓芳子坐在前面,我坐在芳子後面,繞過芳子摟著小傑的腰,穩穩當當地回來了。進了小傑家,我表現得相當客氣,又是讓座又是倒水的,還直叫人家妹妹,親得要命,好像人家真是我的妹妹似的。芳子見我好點兒了,就自己回家了。芳子一走,我就像一條破麻袋似的,一腦袋紮到床上,再也沒有起來。天順見我不說話,冷不丁冒了一句:「別為個女人傷腦筋……」

  小傑用圓珠筆猛戳了他一下:「胡咧咧什麼,蝴蝶不是那樣的人,咱們繼續討論。」

  我坐不住了,站起來把桌子上的那張紙拿了過來:「這是什麼?」

  小傑笑了:「我記得我跟你說這事兒的時候,你還沒醉呀,這麼快就忘了?順子,詳細情況你跟蝴蝶說。」

  天順把煙頭撚在煙灰缸裡,慢條斯理地說:「遠哥你可能不知道,以前我跟著傑哥混,後來他進去了,沒辦法我就投奔了孫朝陽……我還是別跟你囉嗦這些了。是這麼回事兒,我跟著孫朝陽的時候,結識了幾個一起混的兄弟,一直保持著聯繫。前天,我的鐵哥們兒大牙來找我,說孫朝陽讓他們幾個兄弟在延吉旅館接『貨』,貨是什麼你應該知道,白粉。以前他們經常給孫朝陽辦這事兒,可是貨少,錢也不多,也就是個三萬兩萬的,這次不一樣了,據說至少三十萬。我跟傑哥合計過了,這錢咱們必須給他拿過來……」

  「別說了,幹!」聲音一出口,把我自己都嚇了一跳,像獅吼。這樣的吼聲我曾經對嚴盾發出過。那是大年初一的上午,我正陪來給我爹拜年的幾個學生聊天,嚴盾來了,聊了沒有幾句,嚴盾就把我叫到了裡屋:「楊遠,我發現最近你又有些不正常呢,我可告訴你,犯法的事情不能做,社會上的幾位所謂大哥能不接觸儘量不要接觸。」我打個哈哈說:「犯法的事情誰敢做?監獄張著大口在等著呢。社會上的大哥是誰?除了你,我沒有大哥。」嚴盾毫不客氣地推了我一把:「你不要跟我沒大沒小的,儘管我的身份是員警,可是我一直拿你當自己的弟弟對待,我不允許你重新回到老路上來。」我摸著被他推疼了的胸口,訕笑道:「你不是經常說世上的路有千萬條嗎?我走我自己的路,你走你自己的路,咱們不要互相干涉。」嚴盾拉我坐到床上,沖門外呶了呶嘴:「這話你敢說給你爸爸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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