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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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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海猛灌了一陣啤酒,把腳一跺說,那我就先幹幹試試,實在不行我販水果去,幹那個我在行……說著話,那五進來了,說閻坤喊我出去喝酒。我對那五說,我有事兒不能去,讓他到我這裡來,我求他個事兒。那五走了,李俊海問我閻坤是誰?我說,就是以前跟著小廣玩兒的閻八呀,這小子現在可發達了,服裝、鞋帽、布匹什麼的都得過過他的手。接著我就把前面發生的事情跟他說了一番,李俊海大呼小叫地嚷嚷道,好傢伙,我出來的正是時候,原來現在的社會是這個樣子啊,你行,這一傢伙幹得漂亮。 說著話,花子進來了:「遠哥,東輝冷藏廠的貨又讓我給『黑』了,老孫想請你吃頓飯。」 我把煙頭猛地戳進沙發裡:「不去!你告訴他,再讓我看見這個市場的人從他那裡拿貨,我就剁了他。」 花子躲在黑影裡沙沙地笑:「這次他是徹底不敢了,要不我和大昌去跟他喝點兒?」 我橫他一眼:「誰也不許去,悶他兩天,直到他過來給我下跪。」 花子抓起茶几上的一瓶酒,仰臉喝了幾口:「錢我都預備好了,就等他來找你辦交接了。」 我垂下頭想了一陣,抬起頭對花子說:「你馬上帶著錢去找四哥,讓他領你去找水產局老王。」 花子剛走,閻坤就笑呵呵地推門進來了:「遠哥找我?哈,小廣讓我灌醉了,趴在桌子上直哭。」 我笑了笑:「有文化的人就這樣,哭是一種表達感情的方式,他回家了?」 閻坤笑眯了眼:「回家了。一路高歌啊,嚇得街上的女人滿馬路亂竄,以為神經病院放假了呢,我去攙他,他把我摔了好幾個跟頭,還要拿磚頭拍我的腦袋呢……唉,小廣啊小廣,你說你怎麼突然就變成一個酒鬼了呢?」 閻坤說,下午他剛上貨回來,小廣就醉醺醺地找來了,因為他留了一頭披肩長髮,閻坤一時沒認出他來,他火了,用手指著閻坤的鼻子大聲嚷嚷,什麼玩意兒?當年我玩兒的時候,你還是你爹蛋子裡的液體呢。兔子想上去揍他,結果被他一拳打飛了。閻坤懼怕他當年的兇猛,不想跟他結仇,就拉著他進了門市,小廣很高興,摟著閻坤的脖子好一頓親。閻坤給他泡了一壺濃茶,讓他消著酒,兩個人就在店裡閒聊,聊著聊著就說到了我,小廣說他想找我談談,讓閻坤去找我,一笑泯恩仇。閻坤打發人去找我,沒找著,小廣不依,硬拉著閻坤去了飯店…… 「別說他了,」我聽得沒勁,打斷他道,「知道我為什麼找你來嗎?」 「知道,」閻坤瞟了李俊海一眼,「想給海哥找個活兒幹是吧?」 「你小子夠聰明,」我把李俊海拉到閻坤面前,「俊海,還認識閻八吧?」 李俊海矜持地拍了閻坤的胳膊一下:「認識,閻坤兄弟嘛。」 閻坤似乎有點兒不自在,把胳膊往旁邊閃了閃,沖我一笑:「我給海哥一個鞋攤怎麼樣?」 我探詢地瞅了瞅李俊海,李俊海點點頭:「行,有現成貨嗎?」 閻坤說:「還有點兒,你給我個本錢就行了,以後的貨你自己進。」 我把手裡的煙蒂彈向閻坤:「別跟我計較,連貨加攤子都給你海哥,等他有錢了再還你。」 閻坤躲閃開煙蒂,神秘兮兮地靠過來:「嚴所長昨天下午來找過你,你沒犯什麼事兒吧?」 我一腳踹了過去:「滾!」 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嚴盾經常過來找我,碰上我在這裡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我聊生意,給我的錯覺就好像他也想跟著我賣魚似的。後來我明白了,他是真心對我好,他生怕我再走老路。我的心思能讓他知道?以後能躲著他我儘量躲著他,以至於形成了習慣,一聽見外面有人喊「嚴所來了」,我趕緊從後門溜掉。時間長了他就不太來找我了。有一次我跟胡四說起嚴盾老是找我這件事情,胡四說,躲著他也好,咱們畢竟是在幹一些不太乾淨的事情,跟他接觸頻繁了真的容易出問題,不過有這樣的哥們兒也不錯,道理我就不用細講了。道理我自然明白,隔三岔五地讓那五給他家送點兒時令海鮮,他不要,那五丟下就跑:警民魚水情啊。 這次他來找我肯定又想教育我一通……正煩躁著,電話響了,是胡四打來的:「蝴蝶,東輝冷藏廠搞定了,下一屆你承包。」 我哈哈大笑,笑得像一條瘋狂的狼:「哈哈哈哈,痛快!」 李俊海躲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看著牆上掛的一幅字,若有所思。 那幅字上寫著:「凡是辛勤勞動,為國家為人民作了貢獻的勞動者,都是光彩的——胡耀邦。」 秋天來了,風不再是溫濕的了,吹在臉上乾巴巴的,明顯多了一份蒼勁。清晨的街道換了另一種姿容,斑斕駁雜的法國梧桐被風一吹,樹葉嘩嘩凋落,像褪毛的鳥兒。我經常在這樣的早晨帶著我弟弟在晨霧中跑步,跑累了,我就背他走上一陣,他長大了,背在身上不再讓我感到輕鬆,他沉重得像一條裝滿糧食的麻袋。我弟弟沒有覺察到我在吃力,他像一個騎著戰馬的戰士,揮舞雙手,嗷嗷叫著,催我往前沖。如果我爹在一旁,我爹會幫他催我,快呀,勝利在向你招手,曙光在前頭。 我買了一部客貨兩用車,閑下來的時候,就拉我弟弟到處遊玩,惹得我弟弟學都不想上了。我爹經常批評我,你這樣不是個事兒呀,把你弟弟的心玩兒野了,將來他怎麼辦?你總不能照顧他一輩子吧?我不以為然,我說,我一直在給我弟弟攢錢,等他長大點兒了,我就給他開家雜貨鋪,他的賬算得好著呢,貨呢,你就幫他進,慢慢的他就能養活自己了。我爹聽了直搖頭,不好不好,我哪能幫他進一輩子貨?等我老了他怎麼辦?我說,不是還有我嘛,你從我弟弟那裡退休,我接班。我爹便不說話了,瞪著一隻眼怔怔地看著我,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我知道他一直在擔心我,擔心我的生意不是正道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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