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變(79)_泊爾_學達書庫

七九

　　「再見。」雷翰也望著江雁落的眼睛，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迴響在江雁落的周圍，給這個安靜祥和的夜晚添入了離愁。

　　道完別，兩個人卻誰都沒有移動腳步。江雁落閉了閉眼睛，忽然開口道：「給我一個擁抱吧，一個分別時的擁抱。」

　　雷翰望著江雁落沒有講話，停了幾秒後，向前邁了一步，胸前的襯衣碰到江雁落的鼻子。

　　雷翰伸出雙臂將江雁落擁進懷裡。江雁落也伸出雙臂抱住雷翰寬闊的肩膀，踮起腳尖，把臉埋在雷翰的肩頭。江雁落深深吸了口氣，將雷翰身上散發出來的特有的輕爽乾淨的氣息一絲絲地吸進肺裡，鎖在心底。

　　「我會把幾個朋友在法國的聯繫方法發到你的郵箱。遇到問題，可以去找他們幫忙，照顧好自己。」雷翰的聲音響在江雁落的耳畔，濕潤了她的眼圈。

　　江雁落用力地點點頭，沒有出聲。感覺雷翰的手臂漸漸鬆開，溫暖一絲絲從身上抽離，雖然是炎熱的夏夜，江雁落卻覺得身子浸在冰水裡。

　　江雁落慢慢放開雙手，抬起頭。這個擁抱對於江雁落來說是如此的長，長得讓她苦苦等待了七年的時光；同時，這個擁抱又是如此的短，短得持續了不過幾秒鐘。江雁落直起身，手仍停留在雷翰的胸前，感覺雷翰的體溫透過襯衣滲進自己的手掌，感覺雷翰的心在襯衫下有力地跳動，「怦怦」、「怦怦」……

　　「再見。」江雁落輕輕吐出兩個字後，收回雙手，彎腰從車座上拿起包背到肩上，再抱起禮物，沒有看雷翰，轉身繞過車尾向樓門走去。

　　雷翰站在原地，目送江雁落來到樓門前，看她用一隻手臂夾著禮物，伸出另一隻手從背包前的小口袋裡掏出鑰匙，摸索著開門。門被「啪」地一聲打開了。江雁落拉開門，背對雷翰站住。雷翰的心猛烈地跳動起來，靜靜地等待江雁落回頭。

　　江雁落站在門邊，手扶著微開的門。她想回頭再看一眼雷翰。卻怕剛巧看到雷翰轉身離開的背影。在過往的記憶中，似乎她每一次轉身，看到的都是雷翰離去的背影。江雁落閉上雙眼，深深地吸一口氣，告訴自己：江雁落，這一次，你要向前看！

　　雷翰看著江雁落把門打開，邁進了樓門，鐵門在江雁落身後「嘭」地一聲關閉了，把江雁落和他隔在了門的兩邊。這一次，江雁落沒有回頭！

　　雷翰站在車門旁，心像被掏空了似的，空蕩蕩的。他想：難道自己就這樣失去雁落了？！「不，不會的。」雷翰肯定地對自己說，「雁落會回來的，重新回到曼潔利，回到我的身邊。」雷翰對自己的判斷充滿信心，他覺得自己是如此地瞭解江雁落，有時甚至超過江雁落對她自己的瞭解！有了這樣的信心，對於暫時的分離雷翰雖然難過，卻感到一陣釋然。他關好副駕駛座一側的門，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發動了汽車……

　　尾聲新的開始

　　江雁落離開的前一天晚上住回到父母家。

　　第二天一早，媽媽和爸爸起來為江雁落準備了豐盛的早餐。江雁落吃飯的時候，兩位老人再次檢查了江雁落的行李，看看還有什麼東西忘記帶上。江雁落一邊吃飯，一邊看著媽媽第N次將已經整理好的行李打開，把一大袋藥品用力地塞進箱子裡，又向下壓了壓，才拉上拉鍊。這些藥品雖然是江雁落有意留在外面的，但看著媽媽把藥放進行李，她沒有阻止。

　　吃好飯，江雁落提前訂好的計程車到了門口，司機打電話給江雁落。

　　「好，我準備好了，你上來吧。」江雁落掛上電話。對站在行李箱邊的爸爸媽媽說，「爸，媽，司機到了。我得走了。」

　　「好，我們送你下去。」爸爸說著，伸手去提大行李箱。

　　「不用，司機上來幫我拿下去。」江雁落按住爸爸的手說。

　　「好，我幫司機拿這個大的，讓你媽幫你拎那個小的。」爸爸回答。

　　江雁落剛要開口，門鈴響了。她轉身開門，請司機進來。司機是個小夥子，走上前一把將大箱子拎起來，噔噔噔出門直接就下了樓。江爸爸走到女兒身邊，一定要幫江雁落提小箱子。江雁落明白爸爸的心意，沒有再拒絕。當江雁落轉身想拎地上的背包時，卻被媽媽搶先拿起來背到背上。江雁落覺得鼻子發酸，紅了眼圈。她沒有和媽媽爭搶，空著兩隻手跟在爸爸後面往樓下走。媽媽反身鎖好門，也跟在父女倆身後下了樓。

　　等司機把行李放進後備廂，江雁落走到父母身邊。媽媽已經眼淚汪汪，爸爸正站在她身邊小聲勸說：「女兒是去讀書，是好事，一年後不就回來了！」

　　「爸，媽。」江雁落望著眼前花白了頭髮的兩位老人，心裡一陣陣酸楚。父母年紀越來越大了，自己沒有像大多數兒女那樣結婚生子，守在老人身邊，讓他們享一享天倫之樂，卻決定扔下他們獨自到遙遠的異國他鄉。兒行千里母擔憂，對於父母，江雁落覺得虧欠很多。

　　江雁落伸手抱住兩位老人說：「別擔心，用不了多久，我就會回來的！」

　　「不擔心，你去吧，讀萬卷書，行千里路。」爸爸像江雁落小時候那樣，一如既往地鼓勵她，「記得爸爸對你說過的：人有了理想，就要有勇氣去實現！」

　　「就是你，從小就不教雁落安分守己地過日子。成天就知道理想、理想的！女孩子要那麼多理想做什麼？！」一想到女兒馬上要離開自己，江媽媽忍不住數落起江爸爸。

　　「哎，女兒要走了，說這些做什麼！」江爸爸小聲反駁江媽媽道，又轉向江雁落說，「我的女兒就是因為和別人不一樣，才會更有出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決定了，就不要猶豫。無論結果是什麼，都是一份經歷！」

　　望著爸爸慈愛的目光和眼裡透出的鼓勵，江雁落認真地點了點頭。「爸媽，你們保重。」江雁落的聲音有些哽噎，努力忍住不讓眼淚流下來。媽媽卻先落起淚來。江雁落想過去再抱一抱媽媽，又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聲。她咬緊嘴唇，狠下心轉過身，餘光中看到父親垂在身側的左手緊緊握著媽媽的右手。

　　江雁落上了車，關好車門。車開動了，當車即將轉彎向社區大門駛去的時候，江雁落回過頭，透過車後的玻璃望出去：起風了，天也更加陰沉，幾個零星的雨點兒猛地砸下來，敲擊車頂，發出間斷的「劈裡啪啦」聲！兩位老人仍站在樓門口，風吹起他們鬢角、頭頂的白髮。他們就這麼站在風雨裡，沒有了江雁落兒時記憶裡的高大挺拔，卻始終是她心中一份溫暖的依靠！

　　當汽車轉過彎時，兩位老人消失在江雁落的視線外。爸爸一直不停揮動的手仍保留在她的腦海中。江雁落轉過身，淚水順著腮爬下面頰……

　　計程車在雨織的幕裡向機場疾馳，離家的感覺在江雁落的心裡也愈發強烈。這個江雁落出生、成長的城市留給她太多的記憶和留戀。特別是過去的八年，她有過成功，也體驗了失敗。

　　不知不覺中，機場已近在眼前。雨停了，天開始放晴，太陽慷慨地將陽光抛灑下來，把整個城市網在金色的光華裡，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與植物的清香。江雁落深深地吸了口氣。雖然，她不確定在未來的路上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麼，但爸爸說過：每個人在人生中的某個階段都需要停下來重新尋找自我。江雁落告訴自己：無論未來會怎樣，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拿出所有勇氣，拋開過往的成功與失敗，讓一切從頭開始！

　　計程車載著江雁落，迎著陽光，奔向前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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