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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雁落,」雷翰輕喚江雁落的名字,這個稱呼意味著他有個特別的消息要告訴江雁落。江雁落下意識地閉了下眼,想著自己在曼潔利八年來付出的努力即將在今天畫上一個不完滿的句號。「你可能已經知道了,趙芳的合同到下個月結束,公司決定不再和她續約。」雷翰的話一句句敲擊著江雁落的耳骨,震耳欲聾,江雁落覺得頭痛欲裂!

  「是因為淨妍。」江雁落抬起頭,眼睛裡佈滿血絲,雖然喝了水,聲音卻更沙啞。雷翰看著江雁落,想否認,但還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江雁落點點頭。小聲問:「我什麼時候走?」

  「你?」江雁落的問題,雷翰沒有馬上反應過來,「去哪裡?」他隨後問道。

  江雁落抬起頭,看著雷翰說:「淨妍退市我應該負主要責任,趙芳都離開了,難道公司反倒會留下我?」

  雷翰領會了江雁落的意思,他忍不住輕笑一聲,道:「我什麼時候說要你離開了?妙爽馬上要在中國上市,你後面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那趙芳為什麼必須離開?」雷翰的話把江雁落搞糊塗了。

  「作為淨妍的品牌經理,趙芳對淨妍退市是有直接責任的。再說,趙芳的聘用合同本來就快到期了。」雷翰輕描淡寫地說。

  「可是淨妍退市我需要承擔的責任比她更大!」江雁落固執地堅持道。

  「如果這麼說,我是不是也應該被開除呢?作為總經理,我應負的責任比你更大。」雷翰深深呼出口氣後,繼續說,「雁落,淨妍雖然沒有成功,但你曾經為公司作出的貢獻和你將來能為公司作出的貢獻是公司決定留下你的原因。」

  「公司能念及我過去的貢獻留下我,我很感謝。」江雁落由衷地說,「但是,這樣做對趙芳是不公平的。」

  「那麼,如果公司讓你們兩個都離開,就公平了?」雷翰反問江雁落。

  江雁落低下頭,沒有說話。

  「雁落,你能在曼潔利坐到今天這個職位,所付出的努力你自己最清楚。你真的忍心放棄一切,僅僅是為了讓趙芳覺得更公平?除此之外,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背負著一個失敗的經歷離開,你未來的職業發展將會受到怎樣的影響?」雷翰說到此有意停頓了一下,觀察江雁落面上的表情變化,繼續道,「如果我是你,我會留下來,至少讓妙爽成功上市,證明我自己的能力!到那時,如果你仍想離開,我不會阻攔你。」

  雷翰的話一字一句傳進江雁落的耳朵兒裡,動搖了她的意志。見江雁落不再講話,雷翰決定再給江雁落一個臺階下,由自己親自料理趙芳離職的後事。於是,雷翰說:「雁,我看你臉色不好。不如這樣,你已經連續兩年沒休過年假了。你明天開始歇段年假。養好精神再回來,接下來的妙爽上市可是只許成功,不能失敗!至於趙芳的事情,」雷翰沉吟了一下道,「讓我再考慮考慮。」

  江雁落接受雷翰的建議,請了兩周的假回家休息。因為心情差,她沒有出門,而是把自己反鎖在房子裡。大部分時間江雁落都在反思淨妍失敗的原因,她把想到的一條條列在紙上,寫了一張紙,又一張紙。

  就在江雁落休假回家的第五天下午,張薔忽然打來電話:「嗯,雁……」張薔在電話裡有點吞吞吐吐。

  「張薔,出了什麼事嗎?」不好的預感再次襲上江雁落的心頭,她忙問張薔。

  「趙芳辭職了,剛剛和大家道別。今天是最後一天。」張薔猶豫了一下,雖然趙芳不讓她打電話,但她還是忍不住打了。江雁落聽了張薔的話,腦子裡嗡地一聲。合上手機,江雁落拿起背包,奔下樓,攔了輛出租,直奔公司。

  在寫字樓門的道旁下了出租,江雁落剛好看到趙芳抱著一個小紙箱,站在路邊招手打車,一輛出租駛過來,停在趙芳身前。「趙芳。」江雁落大聲喊著趙芳的名字,怕她聽不到,上車走掉。

  聽到有人在叫自己,趙芳抱著箱子扭過身,發現是江雁落,停下來望著她,沒有立刻上車。司機不耐煩地催促道:「小姐,您到底上不上車?」趙芳不再猶豫,彎腰拉開車門,上了車。江雁落見趙芳沒等自己,忙三步並作兩步跑到車前,險些被圍在行道樹四周的石頭絆倒。扶著還沒被搖上去的車窗,江雁落對坐在裡面的趙芳說:「你怎麼辭職也不告訴我?!」

  趙芳直視前方,嘴角帶著嘲諷的微笑,沒有看江雁落,道:「你會不知道嗎?我以為你和雷翰都商量好了!真可笑,我還為你擔心。有雷翰罩著你,找個我這樣的替死鬼還不容易?你怎麼會有事呢?!」沒等江雁落反應過來,趙芳忽然轉過頭,直視江雁落的眼睛說:「江總監,我跟了你六年的時間。在這六年裡你教會我很多東西,特別是這最後一課。你讓我徹底明白了一個道理:在職場上,不要期望什麼忠實與信任!在這裡,你要麼成為別人的墊腳石為別人鋪路;要麼就踩著別人爬上去!我該謝謝你讓我明白了這一切!」說完,趙芳覺得還不夠解氣,剜開江雁落最痛的傷疤:「哼。」她先冷笑了一聲,繼續道:「你以為雷翰真是為了你!不過都是利益罷了。如果他需要,犧牲你的時候也不會猶豫!開車——」趙芳把頭轉回前方,對著司機命令道。

  車子「呼」地一聲開動了,江雁落本能地縮回手。慢慢直起身,站在烈日下,望著絕塵而去的計程車,江雁落感到一陣陣地發寒!

  從公司回到家裡,江雁落頭痛欲裂,她從藥箱裡翻出阿司匹林服下去後,爬上閣樓,打開空調,調到二十五度後,一頭倒在床墊上,用空調被裹住身體。江雁落強迫自己什麼都不要想,先睡一覺。她不斷地在心裡說服自己:江雁落,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覺,等睡醒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現在,什麼都不要想!

  江雁落一邊安慰自己,一邊開始在心裡數羊,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江雁落躺在床墊上,眉頭緊鎖著,已經數到了兩百隻羊,頭卻越來越痛,一點點睡意都沒有。以往安靜的社區裡,此時也似乎格外地吵。各種各樣的聲音都爭搶著從天窗的縫隙裡擠進來,在江雁落的耳邊此起彼伏地叫囂。江雁落從床上爬起來,到樓下的藥箱裡找到安眠藥,吃了一片,重新爬上閣樓,再次倒在床墊上。

  江雁落昏昏沉沉地睡著,朦朦朧朧感覺做了很多夢,但每個又都不清晰。也不知睡了多久,江雁落猛然從一個噩夢中驚醒,她睜開眼,定了定神後,抬起沉重的手臂打開擺放在地上的檯燈,又拿起地上的鬧鐘,看了一眼:淩晨三點半鐘。江雁落把鬧鐘放回到地上,隨手關上燈。閉了眼,想讓自己再睡一會兒,卻怎麼也睡不著。她無奈地再次睜開眼,透過閣樓斜頂上的天窗,望著沒有星星,也不見月亮的天空,感覺自己被籠罩在墨一樣漆黑的寂靜裡。

  躺了一會兒,江雁落從床墊上起身,睡眠和藥物並沒能減輕她的頭痛。她抬起手,用拳頭捶了捶後腦,又把頭向後仰,舒展了一下僵硬的後頸,最終放棄了繼續睡覺的妄想,決定起身下樓去泡個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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