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變(59)_泊爾_學達書庫

五九

　　江雁落伸手摸了一下耳朵上戴著的，用白色和黑色珊瑚切割打磨而成的耳環。回想起三個月前，那個美麗的春天的中午，雷翰剛從夏威夷度假回來。四月的上海，草長鶯飛，難得的晴朗明媚。坐在Ambrosia的玻璃房裡，江雁落舒適地靠在白色座椅上。外面是綠油油的草地、蔚藍的天空，美麗的花園、精緻的水池，在優雅和寧靜之外，透出骨子裡的浪漫。對面雷翰身上的白底銀灰豎條紋襯衣在陽光照耀下明亮得耀眼。房間的角落裡一對情侶執手相對而坐，就連空氣裡都彌漫著甜甜的幸福感。雷翰隔著桌子遞過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說：「特意買給你的，你一定喜歡。」接過禮物，江雁落小心地打開外面的包裝紙，看到的是靜靜地躺在方形首飾盒內的這副別致的耳環，款式簡潔卻充滿設計感。朋友後來告訴江雁落這樣一副耳環價值不菲。但打動江雁落的不是耳環，而是雷翰望向自己的悠遠目光。那一刻，江雁落清晰地感受到隱藏在雷翰目光之後的深情。

　　如此糾纏不清的關係，時常讓江雁落疑惑：雷翰對自己的好，流露出的究竟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愛，還是一個上級對下屬的情感拉攏？一想到這些，江雁落就會感到既心痛又無奈。在過去的這些年裡，江雁落一直努力地嘗試著把雷翰單純地作為自己的老闆來對待，可每次與雷翰單獨相處，雷翰沉穩的氣質、深邃的目光、低沉而充滿磁性的聲音，甚至身上散發出的特有的清爽氣息，都能干擾江雁落，讓她一次又一次對自己的「癡心妄想」妥協！江雁落不停地被理智和情感拉扯著，不知道如何才能從中掙脫。

　　關好辦公室的門，江雁落穿過開放式辦公區往前臺的出口走，經過趙芳的小隔間，聽見趙芳說話的聲音。江雁落停在小隔間門口向裡張望，看到趙芳正和她的助理坐在一起，對著電話開會。趙芳感覺有人站在門口，抬頭發現是江雁落，對她擺了擺手道再見，江雁落笑著比個口型說：「別太晚了。」趙芳點點頭，馬上又把注意力轉回到電話會議上。江雁落也轉身離開趙芳的小隔間，出了大門，去乘電梯。

　　電梯剛抵達底層，江雁落的手機就響了。她從背包前面的口袋裡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一個來自國外的不熟悉的號碼。江雁落邁出電梯的同時，接通了電話。「HELLO（喂）。」江雁落對著電話先打了個招呼。等了會兒對方卻沒有反應，江雁落以為是電話信號不好，看了一眼，確認沒有問題，又把電話放回到耳邊，「喂，請問是哪一位？」見對方仍沒有應答，江雁落皺起眉頭，想著是誰在惡作劇？

　　「請問你找誰，如果再不說話，我就掛斷了。」江雁落忍不住警告對方。

　　「哈哈哈哈……」對方不但沒有生氣，反倒大笑起來。

　　「你……」江雁落話未說完，忽然反應過來這是誰的聲音，「莙莙，是你！你這個傢伙！」江雁落對著電話興奮得大叫。

　　沈燕莙離開後的這些年裡，她雖然從未回過上海，但仍然與兩個好友通過電話和電子郵件保持聯繫。所以，江雁落和郭仟仟知道沈燕莙從學校畢業後，進入了投資銀行工作；還知道沈燕莙進入投行後如魚得水，很受老闆的賞識。江雁落和郭仟仟曾趁沈燕莙到香港出差的機會跑到香港與她見過一面。那時的沈燕莙正春風得意！再後來，沈燕莙告訴兩個閨密說：她戀愛了，不過愛上的是一位有婦之夫！戀愛後的沈燕莙逐漸減少了和兩個好友的聯繫，偶爾發封郵件，字卻越寫越少，到了最後，乾脆只寫：Everything is fine with me.Takecare，gals.(一切都好，照顧好自己，姑娘們！)這樣的郵件讓江雁落和郭仟仟非常擔心，她們知道：沈燕莙的個性與仟仟相反，她如果遇到問題只會獨自默默承擔，不會求助於他人，即使這個他人是她最親密的兩個朋友。但，沈燕莙遠在美國，江雁落和郭仟仟是鞭長末及。今天忽然接到沈燕莙的電話，江雁落既高興，又意外。

　　「親愛的，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後天下午就到上海了！」沈燕莙的聲音聽起來離江雁落如此之近。

　　「真的，你現在人在美國？」江雁落一邊問，一邊開始計算時差。

　　「沒，我上個月就辭職了，現在在菲律賓我表姐家。我爸媽也在這裡，回上海前得先到這和他們報個到。」沈燕莙回答。

　　「辭職？！」沈燕莙的話讓江雁落大吃一驚。

　　沈燕莙不想在電話裡討論這個問題，於是對江雁落說：「嗯，一句兩句說不清楚，等見面後再說吧。」

　　江雁落聽了沈燕莙的話沒有再追問，提議說：「哦，好呀，你乘哪個航班，我去接你。」

　　「嘿嘿，打電話給你就是讓你來接我的。」沈燕莙說完，告訴江雁落她的航班號。江雁落從背包裡取出筆寫在隨身帶的小記事簿上。

　　「好了，我們見面再聊。我現在馬上打個電話給仟仟，免得她見面怪我只打給你，不打給她。」沈燕莙等江雁落記下航班號和時間後說。

　　「好的，她知道你回來，恐怕今晚會興奮得睡不好覺了！」江雁落一邊說，一邊盤算自己該去買些什麼迎接沈燕莙回家。

　　第三十九章另一隻鳥的愛情

　　沈燕莙的悲劇愛情源於在錯誤的時間遇到了她的Mr. Right。

　　江雁落週六就和郭仟仟商量好，兩個人分頭行動。江雁落上午負責採購，下午去機場接人；郭仟仟直接去沈燕莙的小單元，打掃衛生，做好飯等著歡迎老友回家。

　　江雁落穿過國際到達的自動門，看了眼表，離飛機預計的降落時間還有四十分鐘左右。時間還早，江雁落決定到機場內的書店裡轉轉。

　　「小姐，請問這附近哪裡有公共電話嗎？我的手機沒有電了。」

　　江雁落聽到旁邊有人叫她，停住腳步，轉過身。發現叫住她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白色橫條紋短袖POLO衫，米黃色休閒長褲因為在飛機上坐久了有點兒皺，手臂上搭著一件西裝外套。望著男人的臉，江雁落忽然想起說書的人描寫英雄人物時的用詞：濃眉大眼、鼻直口方。只是笑的時候，眼角微微現出幾道魚尾紋，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總之，給人的感覺很坦誠，也很陽光。

　　江雁落注視男人的時候，男人也上下打量著江雁落：長直發修剪得層層疊疊，發稍微微向內彎著，自然地垂在胸前。白淨的皮膚未施脂粉，大眼睛，小巧上翹的鼻子，微笑上揚的唇上塗了層淡淡的唇彩。款式簡單、剪裁合體的黑底銀色豎條紋半袖緊身連衣裙不長不短，剛好蓋住膝蓋，包裹著玲瓏有致的身材，提花黑色絲襪，小巧精緻的黑色平底皮鞋。

　　江雁落看著男人禮貌地笑笑說：「我也不太清楚，你可能要問一下這裡的服務人員了。」

　　「哦，好的。對不起，打攪了。」男人意識到剛剛對江雁落的注目有些失禮，趕忙道歉。

　　聽男人說中文的口音，江雁落判斷他應該不是中國人，至少不是大陸人。本來想轉身離開，但忽然覺得一個外國人手機沒了電，在當地人生地不熟的，如果聯繫不上認識的本地人，很可能會遇到麻煩。於是，江雁落收回邁出去的腳，站住問男人：「你是著急聯繫什麼人嗎？」

　　江雁落沒有馬上離開出乎男人的意料，他忙回答：「是，本來約好酒店派人來接機，但沒找到他們，想打個電話過去問問。」

　　江雁落「哦」了一聲，從背包裡掏出自己的手機遞給男人說，「你用這個打吧。」

　　看著江雁落遞過來的手機，男人有點吃驚。他沒想到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會把自己的手機借給別人。心裡雖然這麼想，但還是接了過去。

　　男人打電話的時候，江雁落站在一邊耐心地等待，直到男人通好話，把電話遞回到江雁落的手裡，說「謝謝」。

　　「不客氣。」江雁落把手機放回到包裡，對男人笑一下說，「再見。」

　　「再見。」男人看著江雁落離開的背影，忽然覺得上海是個不錯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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