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變(2)_泊爾_學達書庫

二

　　等江雁落洗好手，兩個人一起往員工食堂走。小邵一邊走一邊說：「週一「叉」小姐就回來了。你可要做好準備啊。」小邵一早就把Emily的戳號告訴了江雁落，此刻聽小邵叫「叉」（母夜叉）小姐，江雁落噗哧笑出聲，但一想到Emily馬上就要回來，又忍不住擔憂起來。通過小邵的介紹，江雁落對曼可頓和Emily有了更多的瞭解，知道公司目前正在進行管理層「大換血」：上任總經理被調回總部後，總經理的職位正虛位以待；Emily雖然對外宣佈的職位是「市場總監」，但其實行使著「代總經理」的職權，有傳聞說這個「代」字很快會被去掉，變成總經理。不知道是在總公司的資格比較老，還是因為傳聞的緣故，與Emily平級的經理們在態度上總是忌誕她三分。除了Emily，財務總監Joe也是香港人，四個月前才到任；生產廠長是亞裔美國人，半年前被派到上海；銷售總監還未到任，但據說人是Emily推薦的，所以應該同屬「叉（母夜叉）黨」。

　　第一周的時間就在翻看舊檔中很快度過了。江雁落對於即將到來的週一很是緊張，醜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只是這天好像來得格外快些。週一上班，一到三樓，江雁落就感覺與上周不同，整個樓道異常安靜，沒了往日上班前的喧嘩，空氣裡仿佛都彌漫著緊張。當江雁落一步步接近總經理辦公室時，感覺心跳都加快了。走到門口，深吸一口氣，踏進辦公室。通向里間辦公室的門敞開著，江雁落看到室內空無一人，總算暫時松了口氣。當江雁落打開電腦，開始整理需要簽字的檔時，Emily踩著高跟鞋嗒嗒地來到了辦公室門口。看到她，江雁落趕緊從座位上站起來，微笑著說：「早」。Emily瞟了她一眼，沒有回應，直接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江雁落坐回到椅子上，尷尬得紅了臉。整理好的檔還放在桌子上，她一時拿不定主意是否應該馬上送進去。裡面「乒乒」「乓乓」傳來開櫃門、關櫃門的聲音。響了一會兒後，停了下來。「小江」Emily特有的尖利聲音從門的另一邊傳過來。「來了。」江雁落拿起桌上的文件，深吸口氣，走了進去。Emily背對著窗子坐在桌子後面，她看著江雁落，並沒有請她坐的意思。「以後在我到之前，要先給我煮好咖啡，放在桌上。」Emily的話讓江雁落有些差異，想：給老闆煮咖啡也是助理的工作嗎？這麼想著，她沒有應聲。「你會煮咖啡嗎？」Emily開口問。「不會。」江雁落小聲回道。「這個也不會？」

　　Emily的語調聽起來有些不耐煩了。「茶水間裡有咖啡壺，不會煮讓小李教你。」江雁落猜想小李應該是招聘主管李萍吧，據說公司的咖啡都是她負責買的。「好。」雖然覺得給老闆煮咖啡不該是助理的工作，但江雁落並沒有拒絕，她安慰自己說：把Emily當成長輩吧，給長輩倒杯咖啡又有什麼不可以呢？看Emily不再說話，江雁落把手裡的檔放在Emily的面前，「有些檔需要您簽字。」Emily低頭看著檔，沒有說話。「那我先出去了，有事您再叫我。」江雁落自說自話後，便走出了Emily的辦公室，她知道Emily是不會回應她的。回到座位上，江雁落覺得雙手都是冰冷的，直覺告訴江雁落：Emily並不喜歡，甚至可能有些討厭自己，那麼為什麼還要聘用自己呢？江雁落越想越覺得蹊蹺。

　　整個上午Emily的辦公室裡都很安靜，江雁落猜Emily應該是在處理各種檔吧，僅她早上送進去的一大疊就夠Emily讀上一陣子了。到午飯時間，小邵象往常一樣十二點準時出現在總經理室門口，不同的是這一次他沒有進來，也沒有象以往那樣大聲叫江雁落，而是在門口打著手勢，示意江雁落一起去吃午餐。江雁落指了指裡面的辦公室，做手勢讓小邵等一下，起身走到了里間辦公室門口，「Emily，該吃午飯了，我先去了，你也早些去吃飯吧。」如江雁落所料，Emily只抬頭看了她一眼，並沒有開口。江雁落轉身出了辦公室，找到了正在等她的小邵。「叉小姐沒為難你吧？」小邵叫「叉小姐」時誇張的表情逗笑了江雁落，「還好。」

　　「別怕，她那人就這樣。被她開走的助理都可以組成一個部門了，其實大部分是人家不願意伺候她了。」

　　「謝謝，我沒事的。」小邵的安慰雖然並不解決實際問題，但江雁落心理還是舒服了很多。她想：即使有一天她也被開掉，應該沒有人會覺得奇怪吧，如果能留下來幹上一段時間可能反倒出乎人們的意料了。這麼一想，江雁落原來擔心Emily不滿意自己的工作而很快解雇自己的顧慮一下子就輕了很多。打好飯，在餐廳裡又遇到了Lily和Flora，於是加上小邵，四個人湊成了一桌，有說有笑地吃起來。直到江雁落吃好午飯，要回辦公室時，Emily都沒有出現在餐廳。小邵告訴她：Emily有時會叫餐廳把她點的菜送到辦公室去，當然這也是她作為「代總經理」所享受的特權。

　　回到辦公室後，江雁落髮現如小邵所說Emily的確是在辦公室內用餐的，而且用完後的餐具是由江雁落送回餐廳的。送完餐具回來後，江雁落馬上陷入了一場打檔，送檔，發檔的戰鬥，手忙腳亂到連上洗手間都是跑著去的。

　　「小江，」Emily的聲音如同魔音般從裡面傳出來。江雁落正低頭努力辨認著紙上Emily龍飛鳳舞的英文，聽到Emily的叫聲，忙站起來走到Emily辦公室的門口，輕聲問：「有事嗎？」

　　「當然有事啦，不然叫你幹嗎？」Emily沒好氣地丟了個白眼兒給江雁落，用下巴指了指左手邊的一張A4紙說：「把這份FAX（傳真）打好，四點前發出去。」

　　「好的。」江雁落答應著走過去，從桌上拿起檔。正準備轉身離開，Emily的聲音再次響起：「去給我倒杯白水，要冰的。」江雁落在心裡輕輕歎口氣，轉回身，拿起Emily帶著咖啡滓的杯子走出去。

　　在茶水間洗著杯子，江雁落覺得很委屈。雖然她不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孩子，但Emily呼來喚去和不時甩給她的臉色還是令江雁落受到了傷害。把水送進Emily的辦公室，江雁落回到座位上繼續打字。Emily的字體很草，江雁落一邊猜，一邊打。為了減少打擾Emily的次數，她先勉強把整篇檔能看清的地方都先打好，然後一次性地問清楚所有看不清的地方。這樣，每篇檔只需要問一次就可以了。但幾份檔下來，江雁落還是吃了Emily若干白眼，看了N多臉色。到後來，江雁落每次走進Emily的辦公室都覺得發躇。

　　快下班的時候，忙亂終於告於段落，只剩下等一個傳真回復了。江雁落忽然覺得口幹，才想起整個下午她都沒來得及喝過一口水。正準備起身去倒杯水。「小江。」Emily尖細的聲音穿透牆壁傳過來。江雁落忙放下手裡的空杯子走進去，沒敢再問

　　「有事嗎？」，而是小心翼翼地改口道：「Emily，需要我做什麼？」坐在辦公桌後的Emily用右手拎起一條金光閃閃的手鏈，歪頭斜眼瞄著江雁落命令道：「過來，把鏈子給我戴上。」看著Emily手中前後晃動的鏈子，江雁落遲疑了一下，心裡有種想要拒絕的衝動，但深吸一口氣後，還是走過去，接過手鏈，彎下身……

　　班車眼看就要開了，等的傳真還沒有發過來。江雁落很想進去問問Emily：她可不可以先回家，明天一早再來處理這份傳真。公司離市區很遠，天一晚要打出租都難。但江雁落幾次站起來後，又都坐回去。她實在害怕再看到Emily的白眼和拉長的臉。坐在椅子上苦等，傳真終於在班車離開一小時後發過來了。江雁落把傳真送進Emily的辦公室。等她寫好回復，輸入電腦，列印出來，由Emily簽了字後，再回傳過去。終於可以下班了。

　　當江雁落走出辦公樓時，天已經完全黑了。站在空曠的路邊等著一小時一班的郊區公交，江雁落覺得又累、又餓、又怕。等了三十分鐘後還不見公車。這時，公司的電動金屬柵欄門忽然「嘩啦啦」響著徐徐打開，江雁落看到Emily的車緩緩駛出來，心裡期待著Emily會請司機停下來，讓自己搭個車。哪怕到了市內就把自己放下來換公交也好。可是，Emily的車經過她身邊的時候，沒有停，「呼」地一聲就開走了。站在汽車排出的尾氣和卷起的塵土中，江雁落忽然感到一陣心酸，她輕聲問自己：這就是她職業生涯的開始嗎？！明天還要不要來上班？

　　第二章較量

　　（把每一個困難都當成是一次挑戰，誰先放棄誰就輸了。）

　　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9：30了。吃過飯，江雁落很委屈地把一天的經歷連同自己想要辭職的想法告訴了爸媽。媽媽心痛女兒道：「這麼欺負人，我們不幹了！」江雁落抬頭看著爸爸，很希望也得到爸爸的支持，因為爸爸一直被她尊為智者。爸爸看著江雁落，說：「你心理委屈是自然的。如果真的堅持不下去了想離開，爸爸能理解。但雁落，在社會上任何人都會受到委屈，是不是每一次都放棄或逃避呢？如果你辭去這份工作，是不是下一份工作就一定會讓你事事滿意呢？如果不是，你怎麼辦呢？其實，雁落，爸爸覺得你不應該怕你的老闆，既然你連辭職這個最壞的打算都做了，那麼你為什麼不敢把你合理的要求提出來呢？比如說能不能請老闆把字寫得再規範些，這樣不僅提高了你的效率，而且節省了她的時間。雁落，要把困難看成是挑戰，如果你戰勝它，你自己就進步了。如果你願意，爸爸和你打個賭，看看我家雁落能不能打破記錄，成為第一個可以和「叉小姐」一起工作的助理。」

　　當爸爸模仿江雁落叫「叉小姐」的時候，江雁落被逗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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