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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這會兒,我一邊看著一張美國西部影片的海報,一邊對山子說:「自從日本的廣島和長崎遭受了原子彈毀滅性的襲擊,第二次世界大戰宣告結束後,戰爭已經變得十分枯燥了。海灣戰爭留給我的印象不是什麼規模宏大的沙漠行動,而是兩種導彈的名稱——『飛毛腿』和『愛國者』。很難想像未來戰爭還會不會有諾曼地登陸的壯舉。」

  山子說:「我們生活的時代,就像個鬧鬧哄哄的大市場。人們匆忙地活著,表現出一種發了瘋的勤勞。20世紀九十年代,多多少少的人在拼命賺錢。無論做生意的、炒股的,見了面誰不說忙不說累呢?其實叫我看來,不少人是喪失了自己的空忙,是一種庸人的行為。」

  #說:「在我們面前經過的人,幾乎人人都在東張西望,但又都顯現出一股茫然的樣子和一副無可奈何、無所適從的表情。」

  電影院門口的票販子,不斷地打斷我們的話題。山子終於忍不住從票販子手裡高價買了兩張電影票。我們走進電影院時已經黑了燈,在服務員的手電筒照射下,我們摸摸索索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這時我看見銀幕上打出的片名是《梅雅琳》。

  《梅雅琳》的故事講的是:19世紀的奧匈帝國。王儲羅道夫生活放蕩,又與他的父親不和。羅道夫與一貴族之女瑪麗婭相愛,遭國王反對。當時一部分進步知識份子正聯合一些貴族策劃奧匈分治,擁立羅道夫為匈牙利君主。羅道夫經過考慮在布達佩斯,準備發難,但途中被國王密探攔截。於是羅道夫決定帶瑪麗婭去皇家狩獵園——梅雅琳,在征得瑪麗婭同意後,先將她殺死,然後自殺。

  這是一個悲劇故事,我走出電影院還在為羅道夫與瑪麗婭的死,遺憾不已。

  江面上吹過來一陣風,有一種無比愜意的感覺。我仰望天空看見了像勺子一樣的北斗七星,還看見了一條氣勢磅礴的光帶自南向北橫貫天空,這就是銀河。在我國古代叫它天河、河漢、銀漢、星漢。而民間則流傳著牛郎織女渡天河一年一度相會的神話。

  銀河系大得驚人。它是由一千多億顆恒星和大量的星際氣體、宇宙塵埃組成的。如果從遙遠的地方觀察銀河,整個銀河系就像個大鐵餅,中間凸起,四周扁平。凸起的地方是它的核球,是恒星密集的地方。

  我們無法證實是否有外星人的存在。但我仰望星空的時候,仿佛覺得外星人在迢迢銀河系中窺視著地球的秘密。他們看見地球人類的醜惡、卑鄙,他們想幫地球人類解決這個問題,使地球人類變得真誠、善良、和平共處。當然這是個沉重的問題,我不願意多想。

  我和山子在江邊的石椅上坐了下來,他點起一支煙,說:「一個優秀的男人和一個優秀的女人在一起,兩個人其實都是一種愉快的精神享受。當然進一步的深入交往是水到渠成的結果,我一點兒都不會強迫女人與我接吻擁抱做愛。所以你不必有心理負擔,也用不著對我躲躲閃閃。」

  我說:「你胡說些什麼?我並沒有什麼心理負擔。我要是對你躲躲閃閃,還會與你單獨出來嗎?」

  山子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凝視我,我轉過頭不敢正面看他,我又一次愚蠢地說身體有點不舒服,就倉皇地跑回旅店去了。

  山子什麼時候回到旅店,我是一點也不知道。其實我是喜歡山子的,要是光憑感情用事的話,說不定我們已經發生兩性關係了;可理智總在起著制止的作用。現在我明白山子在本質上是個正直、善良的人,我深深地陷人了關於兩性之愛意味著什麼的樊籠中。

  桐廬很容易讓我想起家鄉慶元,不過慶元沒有桐廬的好風景,有的只是我童年的記憶。

  7月30日

  回到宿舍已經是午後了,三天沒有人住的房間積滿了灰塵。我趕緊打水清洗,將桌面、床頭、窗臺和地擦得油光鋥亮。然後坐在吊扇下讀書、聽音樂、寫日記。一隻老鼠忽地從我的腳背上躥過去,把我嚇了一大跳。我的眼前出現了念中學的時候,一大群同學來我家捉老鼠的情景。那時我家的老鼠可真多,總是消滅不完。其中一個男同學在幫我家捉到兩隻老鼠後的第二天,忽然地跳河溺水自殺了。據說原因是他那天回家翻到了他母親的日記,知道自己是私生子,是母親被人輪奸後生下的他。他是我們全班男同學當中與我最接近的一個,他的死無疑使我精神崩潰,使我非常消沉沮喪。我就在那時學會了抽煙,當然我只是偷偷地抽,沒有什麼癮。父母從來不知道我抽煙,更不知道我十七歲的內心有一種被撕裂的痛苦。

  現在那麼多年過去了,是一隻老鼠喚醒了深埋在我靈魂深處的那個遙遠的記憶。雖然那記憶已被殘酷的時間模糊了不少,但想起來依然讓我感傷。

  8月1日

  今天是「八一」建軍節,武林廣場上飄滿了五星紅旗,軍人的節日令我格外興奮。它總使我想起1927年8月1日南昌起義,使中國革命進入了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雖然戰爭的日子我一天也沒有體驗過,但做一個女兵倒是我從小一直夢寐以求的。

  我有點神經兮兮地唱起了毛澤東的語錄歌:「革命軍人個個要牢記,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我唱著歌兒走進報社,在走廊裡遇見豆豆。她紮著馬尾巴,穿著一條藕荷色印花雙縐連衣裙,看上去年輕得像個大姑娘似地亭亭玉立。她見到我說:

  「嗨,蘇藝成剛才傳達室有一個女人找你,你見到了沒有?」

  我說:「沒有。」

  她說:「你去傳達室看看吧!」

  我走到傳達室,一眼就看見下崗女工徐建萍正在與傳達室老張說:「我進去找一下蘇記者,一會兒就出來。」可老張固執地說:「要拿出證件來登記,否則不能進去。」

  徐建萍見了我像見到親人似的,拉著我的手說:「我的丈夫和敬老院的領導都看見你給我寫的文章了。敬老院的領導還說要給我發工資呢!我丈夫很高興,他的同事看見他說,你的老婆上報了真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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