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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二)

  「糟糕……」,李斯班忽然又冒出了一句。「怎麼啦?」佟卿的神經又不由得繃緊起來:今天怎麼事這麼多。「哦,沒事。我剛才車開太快了,這裡有一段是雷達測速區的。」李斯班盯著儀錶盤,看到指標慢慢退回60公里/小時處,這才松了口氣。這個李斯班,太過謹慎膽小了些,佟卿暗想。

  天狐山是廈門近期新開發的景區,主要的景點是山上的一座天狐宮。傳說很早以前,山上曾經住著一隻美麗的、遍體白毛的山狐。這只山狐與人為善,經常幻化成老藥師,濟世救人。後人為了紀念這只山狐,故把這座山命名為天狐山。李斯班煞有介事地對佟卿講述這個傳說時,佟卿笑了笑:所謂的景區,很多都是人造傳說加人造風景。

  「到了,我得找個停車的地方。」李斯班將車子朝一個空位倒過去。一個老大媽迅速朝這邊走來。「看樣子是收費的,」李斯班嘟囔著,又把車向外開去,「那邊應該是免費的。」兜了一大圈,車子終於找到了一個空隙,「不好倒呢,」李斯班盯著那個位置皺緊眉頭,「我先下車吧,幫你看著。」佟卿有點惱火:這個李斯班,為了省五塊錢,放著那個大位置不要,來這種地方擠。花了三四分鐘,車子終於倒好了,李斯班下車又前後左右觀察了一下,看車子會不會挨著別的車蹭著。而這時佟卿站在大太陽下,心裡開始有點沮喪了。

  從山下到山上,一路都是臺階,臺階都很高。爬到三分之一處,佟卿開始氣喘吁吁。一直鑽在佟卿傘下借光的李斯班終於憐香惜玉了:「我幫你拿會兒傘吧,你喝口水。」佟卿道了聲謝,擰開瓶子喝水。李斯班脈脈含情看著佟卿。這種近距離的注視讓佟卿感覺很不舒服,「你應該回給他一個會心的微笑」,佟卿在心裡提示自己。可惜身體卻不聽使喚,本能地移開了些。「我喝好了,你也喝點水吧。」李斯班說好。佟卿接過傘,將身體又移遠了些。自己能接受李斯班嗎?她在心裡默默自問。不會偽裝,喜怒太形於色,這一直是自己的缺點。她更加沮喪了:生活是需要妥協的,不是嗎?不能讓本能的喜好主宰自己,應該用理智,理智!她提醒了自己若干遍,然後抬頭,對李斯班甜甜地笑了笑。

  天狐宮就是一個人造風景區。爬到山頂時,佟卿進一步確認。一路爬上來,除了累,也沒看到什麼風景。站在山頂,往山下望去,還是沒看到什麼美景。「這個景點設計得真失敗。」佟卿鬱悶地歎了口氣。「就是。」李斯班附和著,他還是鑽在佟卿的傘下借光。這個男人,就不懂得幫我撐一下傘嗎?佟卿憤憤地想。「我們下山吧。」佟卿垂頭喪氣。「好。」李斯班順從地應著。

  「我們去哪吃飯?」李斯班看看表,快中午12點了。「你定吧。」佟卿靠在椅背上,享受著海風,心情慢慢好起來了。「那行,去我社區附近?那家經濟實惠。」李斯班看著佟卿。「行,放點音樂吧。」佟卿懶洋洋地應著。

  (三)

  「這家餐館快成我的食堂了。哦,到了。」李斯班推開了一家小餐館的門,一進門,佟卿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酸筍味。

  「裡面坐,」李斯班往裡讓著。佟卿坐下,她的眉頭明顯地擰了起來。這是一家面積不到25平方的小店,佟卿現在坐的這個房間還不到10平方米,裡面擺了兩張桌子,角落塞了一大排疊起來的椅子。另一張桌子,三兩個民工樣的人架著腿坐著。地上鋪的是80年代的地塑。李斯班觀察著佟卿的表情,嘴角不禁嘲諷地揚了揚:虛榮的女人。

  「吃點什麼?」他若無其事地打開菜單。

  「你點吧。」佟卿拼命地掩飾著自己的不悅。

  「嗯,回鍋肉吃嗎?」

  「可以。」

  「要吃什麼青菜?」

  「隨便。」佟卿不是客氣,她早已沒胃口了,吃什麼都無所謂。

  「好的。老闆,一個回鍋肉,一個炒空心菜,一個海蠣豆腐湯。就這樣。」佟卿聽著李斯班報完,心中鬱悶極了:這個李斯班是不是投錯了年代?他應該是屬於50年代或60年代的人吧。這麼節儉,這麼沒情調!

  「怎麼了?」看佟卿的面色陰晴不定,李斯班很敏感地問。「沒什麼,這裡讓我想起了學生時代。」佟卿苦笑了笑:學生時代,在她心中是艱苦的代名詞。「哦。」李斯班點了點頭,補了句:「這裡的菜分量都很足,價格也很實在。另外,加飯是免費的。」

  「哦,難怪你稱它為食堂。」佟卿附和著,眼光掃到了剛端上來的菜:分量確實很足。她拿筷子試了一下,味道還可以。只是碗筷太髒了,沒洗乾淨的樣子。

  這頓飯,佟卿只吃了小半碗米飯,一點青菜。「多吃點,你那麼瘦。」李斯班一邊勸佟卿,一邊大口地嚼著飯菜,他吃了兩大碗米飯。

  「我吃飽了。」佟卿望著狼吞虎嚥的李斯班,心裡納悶了:論成長環境,自己小時候在農村長大,李斯班好歹在城市長大;論工作和收入,自己稅後淨收入不到4萬,李斯班稅後淨收入有七八萬。兩個人的生活方式和消費方式怎麼就倒過來了呢?不,不是倒過來。嚴格意義來說,是李斯班與自己認識的70年代的人都不同。他的艱苦樸素是屬於父輩那一代的。

  「老闆,結帳。」李斯班拿出錢包。

  「好的,一共是二十元。」老闆跨進來,身上還帶著圍裙。

  「給。剩下的回鍋肉給我打包。」李斯班遞錢過去。然後轉頭笑眯眯地對佟卿說,「這個下麵條好吃。晚上又可以解決一餐了。」

  佟卿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衣服全扒下來扔進洗衣機,然後進衛生間洗了頭髮,洗了澡。酸筍味終於從鼻子,心中趕了出去。

  她包了浴巾,把自己重重地扔到沙發上。

  李斯班這種消費觀是源自什麼呢?生活壓力,還是價值觀?她分析了一下。李斯班的房子是早些年單位的福利分房,面積六七十平方米,月供該付完了,就算沒付完壓力也不大。父母有收入,兄弟都有不錯的工作。于情於理,他都是沒有太大生活壓力的人。那麼,答案是後者:來自他的價值觀。

  佟卿一下蹦了起來:自己理想的家庭生活可是努力工作,享受生活呀。

  看來兩人的價值觀念和消費觀念有很大差距。她沮喪地又把自己扔回了沙發。

  (四)

  接下來的一個多星期,李斯班沒有再約佟卿,他似乎又喜歡上了每日在網上話家常的日子。這讓佟卿鬱悶得不行:他這麼不緊不慢的,要發展到什麼時候啊。她感覺李斯班應該是有點喜歡自己的。佟卿決定給李斯班一些暗示。

  週三,和李斯班例行聊天,佟卿說了自己的看法:「我覺得兩個人如果想發展,還是需要在現實中多接觸。光靠聊天是沒用的。」

  李斯班說是是,然後就不吭聲了。

  「那麼,男士要主動些呀。」佟卿實在忍不住了,沒見過這麼死腦筋的男人。

  「我就不明白了,誰規定了一定要男士邀請女士?」李斯班忽然發言了。

  「啊?可是女孩子臉皮比較薄啊。」佟卿給李斯班這一反問,一下子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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