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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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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鴇領來的姑娘不是別人,正是紅香。紅香在翠鶯樓的名字叫鶯鶯。按照妓院自古以來的規矩,在這裡每個姑娘都不能用真名,要不以後出去了還怎麼活? 醉眼朦朧的葛雲飛留下了紅香,又迷迷糊糊地進了紅香的房間。很顯然他並沒有認出紅香,而是把她看作了翠鶯樓的普通妓女,她的名字叫鶯鶯。 紅香一聲不吭地鋪好床,妓院的床單是粉紅色的,窗簾和被子也都是粉紅色的,老鴇說男人就喜歡這種顏色。在那一堆耀眼的粉色當中,紅香對處在醉酒中的葛雲飛說:「葛老爺,您上床吧。」紅香站在床邊恭迎葛雲飛。幾個月的妓院生活叫她變得比先前更加蒼白,除了哺乳期稍顯豐腴的胸部,身材看起來更顯瘦削而單薄。 當床帳拉上之後,眼前的光線變得一片幽暗,這幽暗讓紅香想起了一年前的那個夜晚,只是如今時過境遷,他們在妓院的床上相遇了。她為葛雲飛褪了衣服,嗅到了她熟悉的油煙味和汗香,看到了一具熟悉而健碩的男人軀體,在他的肋骨之處,隱隱地能夠看到一道疤痕。沒錯,這就是去年的那道疤痕,那道據說在東北被劫匪刺傷後留下的疤痕。紅香手撫那道疤痕,流下了她在翠鶯樓的最後一滴眼淚。 葛雲飛在粉紅的床榻上睡著了,在他睡著之際,他的身上已經滴滿了紅香的眼淚,可是他喝醉了,他口中噴出來的溫熱酒氣,像火種一樣點燃了紅香的心。 紅香搖著葛雲飛的肩膀說:「葛老爺,你睡著了嗎?」 葛雲飛用鼾聲回答了紅香。紅香看著葛雲飛睡著後的表情大膽地猜測道,外界的那些關於葛老爺要重建棉花帝國的傳言都是假的,她在那張臉上絲毫沒有看到懷抱野心的男人的豪情萬丈,相反,她看到的卻是不盡的悲鬱和落寞。她對著他悲鬱地說:「葛老爺,我是紅香。」 這一天葛雲飛是在黑暗中爬上紅香的身體的,紅香在睡夢中感到一隻含蓄而熟練的手向她伸了過來。紅香在朦朧中睜開眼睛,她聞到了濃烈的酒氣,她知道葛老爺雖然從睡夢中醒過來了,可是他的酒還沒醒,他在醉意中觸摸到了女人,男人的本能叫他滋生出了肉體的欲望。黑暗中,紅香看到了許多顆星星在眼前晃蕩,她很久都沒有看到這些星星了,她忍不住喚了一聲。紅香聽到自己的聲音既陌生又遙遠,她的奶水又一次禁不住地奔湧而出。 她抓住他的手動情地說:「葛老爺,你真的把我忘記了嗎?」 「你叫鶯鶯,我沒忘。」葛雲飛迷迷糊糊地說。 葛雲飛是半夜時分走的,他在床頭摸到了自己的衣服,紅香縮在床角看他穿好衣服,她還看到他站在床邊回過頭來往床上看了一眼,他看到了她,可是他卻沒有認出她來,他從衣袋裡掏出一遝錢放在了床沿上,也許是因為身上的現金不多,他還脫下了手上的戒指,那是一顆鑲有綠色瑪瑙的純金戒指,在黑夜裡它落進紅香的眼睛,閃爍著奪目的綠幽幽的光。 紅香在床上縮了整整一天,老鴇愛憐地說:「你病了嗎?我的祖宗,你病的可真不是時候,你不知道現在有多少男人喜歡上了你。」說完她就叫人去請郎中了。坊間流傳說翠鶯樓的紅香姑娘乳防還能流出豐裕的奶水,這叫男人們倍感刺激,紮了堆想親自舔嘗一下。 紅香就是從這一天開始發現自己沒了奶水的,在她身上拼命吮吸的男人絕望地跳下床說:「你的奶他娘的被別人吃完了。」在那段時間時常能看見從紅香房間罵罵咧咧走出來的男人。他們都是奔著紅香豐滿的乳防而去的,卻屢屢失望而歸。老鴇怨惱而無奈地對紅香說:「你的奶水怎麼就沒了呢?」她咬咬牙叫廚房做了一隻下奶的甲魚給紅香吃,希望能夠讓紅香重新分泌出奶汁。 老鴇的苦心沒有得到回報,紅香的乳防依然空空蕩蕩,並且迅速地枯萎了下來。抱興而來的男人摸著她的乳防,半是諷刺半是怨憤地說:「就這鬆鬆垮垮,滿街都是。」在妓院的澡堂裡,同室沖浴的女人們也揶揄地說:「早就知道用那東西勾男人不會很久的,現在啞了吧,剩下了空瓢。」妓女之間的冷嘲熱諷是經常的事情,在一九四七年的尾聲,她們都在因為紅香在一夜之間的失寵而興奮不已。 在那段時間裡,關於內戰的消息幾乎是每天都在同州的街上傳遞,有人說,解放軍指日即可兵臨同州;也有人說,國民黨的軍隊全部美式裝備,不會給共產黨改朝換代的機會的。與混亂的時局相比較,同州城最大的妓院翠鶯樓顯然安逸和溫情了許多,男人們醉生夢死紙醉金迷,女人們則極盡本事笑臉相迎,這裡沒有硝煙,同時還可以消弭人們對硝煙的恐懼。 一九四七年紅香在翠鶯樓看到的景象是興旺和繁榮,她扶著樓道的走廊看看川流不息的紅男綠女,靈魂逐漸被眼前的繁華所淹沒,她跟著別的妓女一起向樓下的客人揮手,希望能夠被客人選中。她的目光掃過樓下的每一張臉,那些臉全是陌生和扭曲的,也許她在潛意識裡希望還能再看到葛老爺。 紅香悲哀地望,可是看到葛老爺了又能怎麼樣呢,他已經徹底地忘卻了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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