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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而她呢?她穿著從批發商城買來的短裙,她過去一直以為這短裙是校園中最為摩登的短裙,而現在,她才意識到穿在自己身上的短裙顯得如此地俗氣,一種俗不可耐的形式已經罩住了她。

  而她看見了另一條短裙,它穿在一個女模特身上,這當然是塑膠模特,她走上前去,站在那個模特面前,她突然想起了簡,當自己成為簡的模特時,幾乎想把自己的全部身體獻給簡的雕塑,自己赤裸著坐在簡的工作室,一絲不掛地坐著。那是另一種模特,每當簡把握不住人體的尺寸時,也會伸出手來,撫摸她的身體。

  簡是在撫摸她的骨骼,簡的手指在她身體上滑動時,她的身體充滿了神聖感。而現在,那個塑膠模特,穿著那條短裙,正在引誘她。劉季來到了她身邊對她說:「如果你喜歡這條短裙,我們就買下它,好嗎?」

  那條短裙已經從模特腿上被服務員取下來了,因為那種款式的短裙只剩下穿在模特身上的最後一條了。爾後,她被許多未曾見過面的時裝所勾引著,然而,她抑制住了那種欲望,劉季幫助她又挑選了兩條短裙,兩件上衣,當劉季買單時,她吃了一驚,那筆費用可以夠她生活上半年了。她提著手提袋,裡面裝著買下的衣裙,劉季說:「餓了吧,我們先去吃點東西,然後我再送你回去,好嗎?」

  她點點頭,她手裡拎著衣裙,仿佛拎著一個世界的謎,她的心歡快地跳動著,這種跳動甚至已經超過了想見到簡的那種跳動。他們已經到了一家西餐廳,簡帶她去過西餐廳,但那些西餐廳顯得沒有這家西餐廳闊氣。她坐下來,使用著刀叉,當劉季給她要了一杯紅酒時,她沒拒絕。

  抒情的薩克斯旋律輕柔地伴奏著,仿佛滲入了她的毛細管,當劉季舉杯說乾杯時,她端起杯來把一杯紅酒全幹了。劉季又給她要了一杯,她漸漸地感覺到使用刀叉的兩手變得不聽使喚。她興奮的心跳動著,又幹了第二杯。

  她的頭慢慢地倒在餐布上,再也沒有意識了。當她醒來時,已經是黃昏。每天都降臨到她眼前的黃昏又已經來臨,而她意識到了她睡在一張床上,這是一張又寬大又的床,她一輩子還從未見過這樣大的床,當然,父母的床也很寬大,但比起這張床來,又顯得小多了。

  這顯然不是簡的窄床。當她意識到這點後,她慌亂地爬起來,揪開被子,這時她才發現她合衣而睡,只不過是換了一張寬床而已。她從寬床上下地,才感覺到地上鋪著金燦燦的木地板,在那個黃昏,她整個兒地醒過來了,發現自己是躺在劉季的洋房之中。

  當然,她的觸角已經伸到了幾個小時之前,她和劉季進入女性商場,她買了衣服,是劉季買的單,後來劉季帶她去用西餐,一杯紅酒喝下去,她的身體好像就已經飄了起來。

  她穿上了鞋子,一雙鞋子整齊地放在門口,她知道是劉季帶她到了這裡,又把她帶到了床上,睡醒了一覺之後,她剛想下樓,突然聽見了聲音,是一個男人和女人說話的聲音,男人當然是劉季,女人是誰呢?她好像聽過這女人的聲音,她趴在欄杆往下看去,便看見了一個女人,她見過那女人,那女人就是宣稱被劉季所拋棄的女人。

  女人坐在沙發上正在說話:「你已經拋棄了我,你必須付出代價,你知道你應該幹什麼嗎?」

  劉季正坐在沙發上聳著肩:「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你只是想要錢,從我這裡你只能得到錢,不可能再得到什麼,如果你想要錢……好吧,我給你……」劉季說完站起來開始上樓,當他見到趴在欄杆上的吳豆豆便噓了一聲,他沖進臥房,從抽屜中拎著一隻包出來。

  吳豆豆仍然扶著欄杆,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麼。現在,她看見了一幕場景,劉季拉開了那只包,拎出了幾捆鈔票,吳豆豆從出生以來從未見過這麼多的鈔票,而且她深信今後也絕不會看見這麼多的鈔票。

  然後,劉季拎著那堆鈔票放在了那個女人面前說:「如果你缺錢花就帶走它吧,但我不希望今後再看見你的影子。」女人笑了笑,好像是冷笑,她伸出手去觸摸了一下那堆鈔票說:「請原諒,我就帶走它們了,放在這兒你也沒用,請放心,我絕不會再來打擾你的。」女人說完站了起來,拎起那堆鈔票放在剛才的那只包裡,然後拎著它,她好像是拎著一塊金磚,她的背影顯得金光燦爛。

  吳豆豆驚愕地看著這一幕場景,當女人拎著那只包出門時,她仿佛想滑落下去,然後再去追究那個謎,她不明白劉季為什麼有那麼多鈔票,她不明白劉季為什麼可以一次性地給那個女人那麼多鈔票,她也不明白那個女人為什麼可以輕鬆地快樂地帶走那麼多鈔票。

  這個謎本身仿佛枝蔓一樣爬向她的身體,使她想起了簡,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了簡。她說她想回去了,他站在她身邊說:「如果你想留下來就留下來,如果你想回去,我就送你回去……」

  她不想死在醫院裡

  她想留下來嗎?她不知道,他的聲音只是給她帶來了迷惘,她為什麼要留下來,一個女人走了,而她留下來,這是她迷惘的原因,幸好這個世界上還有另一條道路,回去的道路,這條路是清晰的。

  所以,她決心回去,他問她是不是要回到她的男朋友身邊去,她點點頭,他把那只時裝口袋放在她手中。然後他送她到了男朋友簡住的樓下,她回過頭看他,他沒有下車,她看到的當然只是一輛黑色的轎車。她滿懷激情地上樓,她敲開門,她沒帶簡的鑰匙,她發現簡來開門的神色有些奇怪。

  簡說他剛好站在窗口,從回來後他就給她宿舍樓打電話。但沒有人呆在宿舍裡面,簡說他站在視窗看見她從一輛黑色轎車裡下了車,她說:「是的,我下了車,他是我老鄉,他送我來找你」,「老鄉,是你水城的老鄉嗎?」「當然……」她肯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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