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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母親的話讓我有些惶恐。我認真對待自己的工作,是出於一種本能,在事業上其實我並沒有什麼野心。但我又覺得不能辜負母親和李行長的殷切希望,不讓愛自己的人失望,也是人的一種本能。於是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對我的調動,最有意見的是韓勇。他氣咻咻地說:"幹嗎要人為地製造兩地分居?"

  我把國家的回避政策向他解釋了,並安慰他說:"省城到龍城不過四個小時的車程,週末我會回來看你的。"

  韓勇雖然不願意我調到省城,但調令下達後,也就接受了現實,只要我保證每星期都得回家一次。

  我答應了。

  婆婆聽到這個消息,第一反應是她抱孫子的願望又得推遲了:"海棠,你調到省城,這幾年是不是不打算要孩子了?"

  我默認了。

  "唉,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從你們結婚那天起,我就日夜盼望著早點抱孫子,我現在退休了,身體又還硬朗,正好給你們帶孩子,你們卻遲遲沒有動靜。現在你又要調到省城,等你回來,我也老了。"婆婆不滿地歎息道。

  我對生孩子,做母親還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總覺得那是一件離自己很遙遠的事。在自己都沒有足夠成熟之前,就把孩子帶到這個世界上是不負責任的。

  對婆婆的不滿,我無動於衷,只空洞地安慰了幾句。

  做完工作移交,我來到省城,被任命為新城辦事處的副主任,和韓勇開始了兩地分居生活。

  來到一個新環境,我剛開始有些不習慣,這裡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一切都得重新開始。

  原來對韓勇承諾的每個週末都回家,我並沒有做到。有時因為加班或有應酬,趕不上回龍城的火車了,我就留在省城過週末。韓勇這時調到刑偵隊了,工作比我還忙,因此我們常常一個月只能見一兩次甚至更少。

  如果我週末沒有回龍城,李行長常常就會打電話來,叫我去他們家吃飯。他們的兩個孩子都不在身邊,需要我這個乾女兒解解膝下的寂寞。

  和李行長一家的關係,在我調到省城工作的那兩年變得很密切。

  李行長常常帶著我參加一些非工作應酬。比如週末和朋友們去度假村釣魚,他就喜歡把我帶上。

  能和李行長做朋友,一起參加這類活動的,多是省裡各單位的頭頭腦腦,也有一些私企老闆。他們平時公務繁忙,週末聚在一起放鬆放鬆,當然也為了聯絡感情。這種私交無論對在官場上行走還是在商場上馳騁的人來說都至關重要。

  我跟在李行長身邊,行使的是平時辦公室主任行使的職責。替他協調一些瑣事,跑跑腿,傳個話,他釣魚的時候,遞個毛巾遞個水什麼的。對我這個乾爹,我既有下級對上級的敬畏,也有晚輩對長輩的愛戴,他對我的和藹可親,讓我這個從小受父親冷落的孩子對他產生了父女之情。

  李行長把我帶在身邊,另一個意圖是為我打開社交局面,在這種場合認識了這些人,就算是有了私交,對我將來的發展大有好處。這也印證了母親說的乾爹對我的未來也有很高的期許的話。

  當時銀行對下屬機構和員工的考核最重要的指標就是存款額。從總行到省分行、市分行,再到辦事處,指標層層下達,存款指標最後落實到個人。每個員工身上都有任務,完不成,年終獎金就要泡湯,年底考核還會通不過,直接影響下一年度的聘任。

  存款是銀行的生命力,也是銀行員工頭上的緊箍咒,一到年底,各家商業銀行便開始了拉存款大戰,從行長到普通員工都使出全身解數,動員單位和個人把存款存到自己所在的銀行。其實這種大戰的結果,並不會增加整個社會的絕對存款額,不過是存款搬家而已。一個單位肯從一家銀行改到另一家銀行開戶,自然是和這家銀行有了交情或得到了這家銀行的好處。

  因為跟著乾爹釣魚,認識了一些單位的負責人,當我帶著禮物去拜訪他們的時候,事情一般都會進行得很順利。存款存在哪裡都是存,為什麼不選擇一家信得過,有私交的銀行呢?

  但辦事處的存款額還是不穩定,當其他銀行開出的條件比我們更好時,他們又會把錢轉走,我得時刻盯著,和這些單位的主管搞好關係。這讓我有些倦意,因為有些人太貪婪了,屬於喂不熟的狗,得了好處,簽過協議的,不久又變卦,照樣以各種理由把錢轉走。

  我需要找到一個優良的客戶,既有巨額的存款,又有良好的信譽,還沒有經營風險,而且能長期合作的。這樣客戶在哪裡呢?

  轄區裡的幾個大客戶都已被其他銀行瓜分了,省日報社是農行的老客戶,報社的辦公大樓是農行貸的款。最有錢的大戶電力局是工行的客戶,我曾經去做過工作,但聽說局長的小姨子就在工行工作後,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知道這份工作是做不通的,除非局長和他老婆離婚。

  (二)

  我把目光盯上了社保資金。當時社保資金還不能入市,主要還是存放在銀行,一年十幾億的社保資金成了各家銀行爭奪的物件,我如果把它拿下,就可以一勞永逸了。

  我先對社保所的所長做了一個調查。所長姓黃,原來是勞動廳的一名副處長,碩士研究生學歷,當年不過三十五歲,正是意氣風發,躊躇滿志的時候。對他這種人來說,小恩小惠是打動不了他的,禮物太重的話銀行的制度又不允許。

  我去求乾爹幫忙,由他出面請黃所長出來吃飯。李行長的面子是不好駁的,於是他來了。

  黃所長的態度不卑不亢,說話滴水不漏,看得出是見慣大場面的。我只是熱情招呼,對這次請客的意圖隻字不提。

  按乾爹的囑咐,先交朋友,再談工作,大家成了朋友,工作就好做了。

  吃完這頓飯,我們就算認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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