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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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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點,到街上找了一輛吉普車,又捎帶腳找到一個日本小夥搭車,往陽關出發了。車到陽關,司機把車一停,約好返程時間,他自己只管躺在車上抽煙了。大漠,廢墟,紅柳,胡楊,牽馬的老人順手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瓦片就可以告訴你,"這是漢代的!"你也說不出話來--因為這是陽關!這滿地散落的碎瓦破罐,都可能是哪朝哪代的商賈、僧侶、邊關將士隨身帶過的物件--因為這是陽關! 林無漁往前一看,說道:"咦,那邊有幾家小店。"秦晉說道:"咱們過去瞧瞧。"走進一家小店,秦晉買了一隻塤。林無漁把一隻銀戒在手裡把玩著,古老的鏤花圖案,不知是哪年哪月哪人的手上戴過的。店主是一個中年男人,長期在熾熱的陽光照射下的一張黑紅的臉,眼睛眯縫著。林無漁問道:"這個多少錢?"紅臉男人伸出一根手指,說道:"一百元。"林無漁說道:"五十元,怎麼樣?"紅臉男人只說一句貨不二價,坐到一邊,不吭聲了。秦晉笑道:"你這個砍半價理論這回可行不通了,就給他一百元吧!"林無漁笑道:"算了,也許別的店裡也有,說不定價錢更便宜。"又到別的店裡轉了轉,都沒有賣這種銀戒的,只得又回到紅臉男人的店裡,林無漁思忖再三,到底沒捨得買,拉著秦晉走了。 下午從陽關回到敦煌市內的旅館,林無漁神情黯然地把衣服、日用品等一樣一樣地裝進旅行袋。秦晉說道:"你是不願意離開敦煌吧?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以後,我們還可以再來。"林無漁不語。秦晉又說道:"你不是為了那枚銀戒吧?"林無漁點點頭,說道:"我這個人就是這樣,把錢看得太重了。我第一眼看見它,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我甚至於覺得,可能前世,我來過這裡,這就是我曾經用過的東西。"林無漁頓了頓,又說道:"你看我就是這樣的人,一方面腦子裡盡是一些不知所云的所謂的浪漫念頭,一方面又那麼現實--看重金錢,勝於自己的感覺。能因為五十元錢,而放棄喜歡的東西--明天一走,誰還知道哪年哪月再來敦煌。"林無漁說著,眼圈紅了,像是陷在深深的絕望裡。秦晉把她摟在懷裡,只說道:"好了,別這樣,好了。"奏晉心裡想著應當趕緊離開這裡,敦煌這樣的地方,太容易讓人產生前世今生這樣的冥想了。林無漁說道:"你也回房間休息吧,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就好了。"秦晉點點頭,走了。 林無漁看著秦晉的背影,好似不大高興,怕是剛才自己的一番話,讓秦晉心生反感,想去跟他解釋一下,到了秦晉的房間,一敲門,竟沒有人,他出去,沒跟她說一聲,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她只得回了房間,越想心裡越不是滋味,一個人靠在枕頭上,昏昏沉沉地睡著了,一覺醒來,天已經黑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秦晉回來了,一進門,對她笑道:"把眼睛閉上,手伸出來。"林無漁照他的話,閉上眼睛,伸出手去,秦晉把一個東西放在她手心裡。她一驚,尖聲道:"銀戒!"果然是那枚念念不忘的銀戒,躺在她的手心裡,宛如花朵。秦晉把銀戒戴在她的手指上,笑道:"你要說這不是你的東西,連我都不信,這麼小的指環,也只有你的手才戴得進去。"林無漁眼圈一紅,說道:"你下午又去陽關給我買這個?"秦晉笑道:"我總不忍心你就這麼離開敦煌,就又去找到那個小店,把這枚銀戒買了回來,只不過老闆看我心誠,沒要我一百元。"林無漁笑道:"不會當真是五十元吧?"秦晉笑道:"哪裡,是一百五十元。"林無漁笑道:"那老闆,心也太黑了些。"秦晉笑道:"非也,非也,你看看這個。"說著又掏出一枚銀戒,也是鏤空雕花圖案的,不過是方形的,略粗大一些,花式和色澤上跟她的這枚,如出一轍。 秦晉把它戴在自己的手指上,說道:"聽那老闆說,這兩隻銀戒是一對,他今天只拿來這個小的,其實一百元,他已經賣得相當便宜了,這個銀戒指環太小,一般人手指都伸不進去,所以也沒多要。他說'既然你這麼誠心,我就把這一對都以最低的價錢賣給你',說完還真領著我到了他家裡。"林無漁說道:"還真是一對呢!只是這個老闆也是奇了,我去,他就貨不二價,偏你去,他就低價賣給你。來讓我看看,你是不是比我多長了一隻角。"秦晉握住她的手,兩枚戒指也交握在一起。秦晉笑道:"我還餓著呢,你呢,也沒吃吧?咱們去吃晚飯吧。" 吃過晚飯,秦晉說道:"你不是說,到了敦煌再說還要不要去新疆,我們是要往前走呢?還是往回去呢?"林無漁把身上的錢數了數,說道:"節省一些,走到烏魯木齊是沒有問題的,去南疆是不行了,要不要再走呢?"秦晉說道:"那就往前走。"林無漁也學他的口氣,笑道:"那就往前走。"忽然秦晉拉著她的手,對著那銀戒端詳良久,笑道:"你不是說過,你前世是個駐邊大將的夫人,到過陽關嗎,那我前世是什麼呢?--該不會是替你牽馬墜鐙的小馬夫吧?小馬夫和大將夫人,會不會有一段戀情呢?"林無漁笑道:"你說我胡思亂想,我看你不僅胡思亂想,已經開始胡說八道了。" 林無漁一路戴著這枚銀戒,一直戴了好多年。後來她也接到過很多禮物,可是她一直把這枚銀戒看做是這一生接到的最珍貴的禮物--在敦煌很容易讓人想到地久天長這樣的話。 離開敦煌,又回到柳園,乘火車到吐魯番。在吐魯番也只是停留了兩天,火焰山,葡萄溝,坎兒井,高昌故城……吐魯番給人的印象,除了熱還是熱。兩個人坐傍晚的大巴趕往烏魯木齊。買票的時候,司機說只要兩個小時就到了。一上路,車卻開得相當慢,趕上雨季,有些路段已經沖壞了,快九點鐘了車才到達阪城,偏車又壞了。這裡白天熱得叫人喘不上來氣,夜晚,涼風一吹,卻寒意陣陣。同車的乘客,對這種情形司空見慣,帶著食品、衣物等,只有他們兩個,聽信了司機的話,吃的,用的,什麼也沒準備。秦晉把衣服脫下來給林無漁披上,她還是冷得發抖,秦晉把她摟在懷裡,才不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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