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滿身風雨你從海上來 | 上頁 下頁
三九


  「沒有銀行卡,沒有銀行卡……」程敬南喃喃地重複著這句話,仿佛遇上天下間最大的難題,他心煩意亂完全不復往日的淩厲作風,對於這個十分簡單的問題腦袋裡竟然一時接不上來。

  曾瑞在一旁卻聽了半日,把事情也瞭解得差不多了,他在一旁反而安撫程敬南道:「程總,別急,中庭在雲南有分公司處。」

  程敬南被曾瑞這一插嘴忽然明白過來:「對,我們在雲南有分公司,但是分公司在昆明。」五一黃金周,中庭員工每年的公共假期都有福利旅遊的,最近對雲南一帶旅遊勝地關注得也較多,因此他對雲南近來的暴雨泥石流的惡劣天氣也瞭解一點。他又恍然想起現在雲南道路不通,保山到昆明又還有那麼長一段距離。想到這裡他反而鎮定了一點,他說:「你先別慌,吃過飯沒有?先去吃飯,我明天就來接你,聽話。」

  說完也不掛電話,林順在電話裡只記得哭,雖然經過這麼多風風雨雨她成長了不少,但是到底是沒吃過苦的孩子,從小到大一路風調雨順的過來。加之之前因雜誌社受的不白冤屈,貝貝的失蹤,穆蘭的失散,連日來的艱難困苦,種種種種……這時又是程敬南溫柔似水的話語和安慰,她抓著電話便如抓住一片救命浮木,就那樣痛哭著,發洩著。程敬南緊鎖著眉頭,她的嗚嗚咽咽仿佛哭到他的心裡去,內心絞痛,像是有一把刀在割,可又無法抑制她的哭聲,只覺得這一輩子仿佛還沒有什麼事讓他如此無力過,可他偏偏又放不下電話。

  他拿著電話出去尋胡疏,電話一直不放下,曾瑞在一旁也能隱約聽見林順在裡面抽噎的哭泣,但是他急得跳腳也沒辦法,程敬南走出去,他便也跟著走出去。

  程敬南說完,胡疏面有難色,但是還是遵照著應了聲「是」就去辦了,心裡卻是惴惴不安。

  不一會他又回來了,程敬南隔著老遠打量著他,胡疏卻是猶豫著走進來,說:「程總,明天雲南最後一趟航班已經滿員,機票恐怕……」

  「恐怕什麼,讓你辦這麼點事都辦不好!」程敬南冷冷的說。

  胡疏額頭上冒著冷汗,從小跟隨他,程敬南這樣的表情這樣的責難還是頭一次,他又是驚又是懼然而更多的卻是尷尬。

  程敬南卻不理他,拿出手機自顧自打起電話來,很快就把事情給說個大概,那頭也答應了。胡疏在辦公室杵著,聽程敬南的口氣,這電話打的應該是南航的經理,胡疏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程敬南結束通話後見胡疏還一臉的局促立在那兒,他將眉毛一揚說:「你還站在這裡幹什麼?」

  「程總,你明天要去雲南?」

  「嗯。」程敬南收起手機,開始埋頭看桌上的檔,定好雲南的機票終於能安下心來看檔,這些要簽字的要評估的報告堆得山一樣高,這個謝萌是怎麼回事?

  「程總……」胡疏又是一副欲說還休的樣子。程敬南猛地一抬頭,炯炯的盯著胡疏,他生平最恨人這樣拖泥帶水的,有什麼不能明白的說出來:「胡疏,你還有什麼要說?」

  「程總,雲南那邊最近……最近天氣惡劣,飛機大概不安全……」

  「難不成你讓我坐火車去?」程敬南倒沒聽出胡疏的弦外之音,他笑道,想到林順那頭的哭聲他真是恨不得長了翅膀飛過去才好,到底是關心則亂。

  胡疏見程敬南微微鬆懈下來的聲音,臉上雖掛著淡笑,但是眉頭依舊深鎖,他也不便再多說,沉默的退出去。

  這一個晚上程敬南翻來覆去的總是睡不好,好容易等到天亮,胡亂洗漱完就打算去機場。5月的天氣,淩晨還是微有涼意,車窗上竟結著一層淡淡的霧氣,灰濛濛的顏色,冷冷的。別墅區的綠化搞得很是到位,遠處近處皆是一片樹木蔥郁,但是這個時候那些樹仿佛都被淡淡的霧氣度了一層磨砂玻璃一般,看不真切。他在樓下按了車鑰匙,車子應聲叫了,他卻仿佛想起什麼反身又上了樓。

  程敬南打開衣櫥,他的西裝向來多,衣櫥裡甚至還有很多新衣,這樣多的衣服他卻不假思索取了那件高高掛起來的西裝。深色呢料,拿在手裡沉沉軟軟的,這件西裝自阿姨從乾洗店取回來他已許久不曾穿了,儘管是這樣,找的時候倒是熟門熟路,他只記得很久前的一個夜晚還有攝影棚裡的那個下午這西裝都是她曾穿過的。他邊下樓,手邊摩挲著上面的紋路質地。

  到了機場,他又看見胡疏,他沉吟著盯牢他。胡疏跟他多年,向來瞭解他說一不二的性子,當然他更明白胡疏現在滿臉的難色。

  他沉聲問道:「胡疏,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胡疏磋著手,似乎有點無所遁形的難堪,他囁嚅著說:「程總,股東大會今天就要召開了,眼下節骨眼上,您這樣恐怕……三思後行啊!」

  程敬南微微一滯,頓了頓,迷惑的看一眼胡疏。這幾天他並不是忘了這件事,但是他直到此刻方真正思考起來,他望一眼遠處朦朧的樹,滿目的灰濛濛的綠意,沉默著到底是走了。

  話到這個分上,胡疏也不能再說什麼,他隨著程敬南。

  程敬南本是沉默著,走了一段卻是發了脾氣,反身過來斥責:「胡疏,你還跟著我幹什麼?」

  胡疏低下頭,這回站在了原地不再跟過去,他知道程總心裡必定也是明白這利害得失的,只是那個女孩,從他第一眼見到,從程敬南的眼神裡就能看出來他的心思,但是精心佈置了這麼些年,他又怎麼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大意。

  程敬南走得遠了,胡疏在後面打量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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